东汉的赵壹在《非草书》中生动地描绘了当时的书法家:后世慕焉,(慕张芝等草书家)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座,不惶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角思)出血,犹不休辍。
意思就是后世的人仰慕他们(张芝等),却专心致志地学习草书。。。。。。即使和大家群坐在一堂,也没时间谈天、博戏,只顾着伸出手指在地上画来画去,以草在墙上刮来刮去,以至于手臂都破皮了、刮伤了,指甲都断了,甚至指甲都外露、出血了,也还不肯休息、停止。
哎呀,真是太发愤用功了。篆隶用笔较为单一,且篆书不易识,草书不同,变化不穷,名家之作,如矫矫神龙,给人以极大的震撼。在东汉末季,书法家终于有机会在文化领域占一席之地。
汉灵帝刘宏有才艺,爱好文学,书法。他引召太学生中能为文、赋者待制京城洛阳鸿都门下,以后又将许多善尺牍和工书鸟篆者都加以引召,于是有数十人。光和元年(178)设立了鸿都门学。
鸿都门学所招收的学生和教学内容都与太学相反。学生由州、郡三公择优选送,多数是士族看不起的社会地位不高的平民子弟。开设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等课程,打破了专习儒家经典的惯例。宦官派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对鸿都门学的学生特别优待。学生毕业后,多给予高官厚禄,有些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还有的封侯赐爵。师宜官弟子书家梁鹄后来即曾出任凉州刺史。鸿都门学一时非常兴盛,学生多达千人。
鸿都门学中以师宜官,梁鹄,毛弘等人书法最为知名。师宜官,最善八分书。(即隶书)其书“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甚矜其能。或时不持钱诣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直,计钱足而灭之。每书辄削而焚其柎(板),梁鹄乃益为柎(板),而饮之酒,候其醉而窃其柎(板)。”(见《四体书势》)
书法家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熹平四年,搞了一部石经,是用隶书一体写成,字体方平正直、中规中矩,极为有名,故也称为《一字石经》。
中规中矩四字,道出了它不可能成为书法,虽然后世推崇备至。正如语文教科书上的印刷楷体课文,我也不打算把它拔高成书法。但是,如此浩大工程,当然是要有书学方面专家指导的。也即后来的鸿都门学中人·(此处尚须更多史料的支持)。史书指蔡邕负责了部分书丹,实际上,七部经典,蔡邕很可能只是提出指导性意见而已。正如同样身为书法家的解缙,总裁了明代《永乐大典》,而《永乐大典》却是一板一眼的形同木偶的手写楷书一样。书法要自然,经典要规范,这里没有调和的余地。
在这个过程里面,各路人才,云集洛阳。年轻的皇帝延揽贤俊,开创圣朝新气象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梁鹄出身于太学,也许,起初的时候,鸿都门学与太学在选人方面并非有着不同的标准。
有的关于汉代书法的论述称鸿都门有书家数百人,这决无可能,以唐王朝而论,书家才有几人?说到底,还是文学之士为多。
很明显,它打破了地方豪族对人才选拔之垄断。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被动了奶酪的士族纷纷上书皇帝,指鸿都门学全是奸佞小人,书法家们很快被妖魔化了,一如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提到鸿都门学书家,往往强调其工鸟虫篆,而不提他们所擅长的八分书,章草。因为鸟虫篆意味着缺乏实用性,很好地暗示书法家是无用之人。
在今天,打着书法家旗号骗钱的,有戏子(演员不干这种事),有贪官,也有不会写字的连永字八法都未掌握的所谓文化人如余秋雨之流(此君的文化未必包括《说文》《九势》等等)。一方面污蔑从事书法的人,一方面又要把自己装扮成书法大师。
古往今来,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主角。
如同《熹平石经》的丰碑,在历史长河里,忽而重现,忽而磨灭。也曾在洛阳的春风里,傲然矗立,迎接四方的惊呼,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