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活着的时候,每逢过年前,她老人家头上用头巾包的严严的一边屋里屋外忙活着过年期间的活计,一边自言自语的叨咕:“年好过,就一个晚上的事,平常日子那三百多天难过”。爸爸在一旁嘴里横着咬着蘸满墨汁的毛笔,一边手里忙着裁着大红纸,嘴里含含糊糊似答非答:“好过歹过也得过,别人家咋过咱咋过,傻子过年看间壁儿(邻居)”。
这是每年春节前的简单而又略有变化的程序,方圆几里地的村屯乡亲都来我家找父亲写对联,那时日子穷,买不起似乎也看不见现在街里眼花缭乱的成品对联,日子好的大户人家买两张大红纸,小门小户的买一张,似乎每个人都春风满面笑容镌刻在脸上,兴冲冲的来到我家,胳肢窝下面夹着红纸,还得排号。
爸爸写行草,写的字既快又潇洒,一般安排先给远道的写,周边一个生产队的邻里邻居的后写,爸爸的理由是,近的好办,写的不够了,年三十那天贴春联时现来补充都来得及。
我如果不忙时就给爸爸当下手研墨,裁纸,要是忙着院子里的清扫,爸爸就会出现上面的动作手嘴并用,我家后排房有个本家伯父叫王有生,每年腊月二十六七,他都是一进门就喊:“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逗得排队的乡亲哈哈大笑,别看他没文化,他是一语双关,一呢是过了春节就是春天了,二呢,爸爸经常写这幅对联,我想这里还可能也潜在着农民那种对时光飞逝的一种朴素的无奈。
后来我读了大学,寒假回家过年,有一次就问爸爸,那个进门就喊又是一年春草绿的大伯呢,爸爸深沉的说:"他走了,他在再也看不到春草绿了!”没想到我的爸爸今年再也看不到他曾经笔走龙蛇的春联了,也同那个本家大伯一样,再也看不见2017年绿油油的春草了和那即将红满小院的杏花了!
小时候我家虽然很贫穷,但记得家里特有人气儿。爸爸妈妈性格随和,尤其春节前左邻右舍互相包豆包,每家都蒸十几锅,然后放到外面冻上,冻完装到仓房大缸里,整个腊月到来年正二月早餐口粮。互相帮忙,我家尤为热闹,我两个妹妹挨家帮忙,然后又来一帮小女孩帮我家。我坐在桌旁用刻刀雕刻挂钱,有时扎灯笼,然后在糊灯笼,记得小时候扎过梯形和五角星的灯笼,等除夕夜时里面放上蜡烛,用滑车把灯笼拉到灯笼杆上部,灯笼杆顶端用松树枝装饰一下,妈妈就是屋里屋外忙活,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墙,二十六烀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除夕守岁不出屋熬一宿。
这一周里妈妈还要穿插一些其他活,比如淹腊八蒜,生绿豆芽,择芹菜,剁酸菜,为了除夕和正月初一的饺子馅做准备,炒花生瓜子,缓冻梨冻柿子。
不知道是哪年起我们的春节传统的土乡土色的气息淡了。春节那种传统的带有祭奠家族古人的风俗蜕变了,现在取而代之的亲属同学排着号的喝酒。这几年每人一部智能手机除夕那天都不错眼珠的盯着红包,挤走了儿童们提着小蜡烛的灯笼每家每户的叔叔大爷家的拜年,也没有那种新婚小两口正月回岳父母家的那种温馨幸福的氛围,七大姑八大姨围着问寒问暖的情景,也没有了小舅子小姨子那种淘气耍怪的童趣了。
时光飞逝,今年的春节我心情不如往年,虽然15年前母亲走了,可我的老爸依然健在,可今年爸爸也撒手人寰,去天国和我的妈妈相聚了,突然想起了赵本山小品一句哲理之言,只要健在就能再见,爸爸真的不能再见了吗?想念我的老爸老妈,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