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宁愿绝望也不信 自己的灵魂没有内在的美德
荣耀的君王被钉死他乡
用完全的义 担当我们的苦难”
——海龟先生《Where Are You Going?》
第一次听《Where Are You Going?》的时候,是在《乐队的夏天》。
当谈到为什么要创作这首歌的时候,海龟先生的主唱李红旗说,2008年的汶川地震,他们就在成都。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并且亲历如此大批量的“逝去”。
那时他就在思考,为什么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是那批人,而不是他自己。
2020年才过去了三个月,但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
从澳大利亚延续半年多的山火,到从我国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出现在武汉,到如今全球发病数超百万,死亡人数超五万,从埃塞俄比亚4000亿蝗虫过境,到西昌森林火灾,从我们身边的亲人,到与我们素不相识却在这些灾难中牺牲掉的人们……
你很难说清这些无辜的人类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去向了何处,而且,偏偏是这一些人。
明明还有的人自私自利,他们不顾他人安危,在疫情期间封城的情况下利用私权四处乱窜;有的人招摇撞骗,钻法律的空子赚黑心钱;还有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是热心公益的小伙,背地里却是把他人视为玩物的变态。
可是,就像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决定你在这个世界的存在究竟有没有意义一样,我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以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为标尺站在上帝视角去宣判另一个人的生死去留,唯有相信法律和道德。
我很喜欢苏轼“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说法。我们虽然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我们却从来不曾拥有过它。而是像一位侠客一样来这江湖闯荡一番,暂且客居在这个世界上。功成名就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最终都会消失,长眠于地下。
前天我去给外婆扫了墓。看着墓碑上她的遗像,回想她生前种种,我在心里默默跟她说了句,下辈子要记得好好先为自己活着啊。
因为外婆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为丈夫,为家庭,为儿女活着的人。小的时候照顾弟弟妹妹,嫁人了伺候外公,有儿女了操心儿女。
她不是一个伟大到为别人牺牲的人,但是她这样一生勤勤恳恳地为她所爱的人们活着的人,却死在了去年那场意外的车祸。
我想了很久很久,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当然,我没有想清楚结果。
人们总说“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但有的时候,命运的天平似乎并不会因为你是个好人或坏人而向你倾斜半分。
它有的时候更像个没有感情的看客,用它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每个人的人生。
古时候,人们遇到不能用科学去解释的天灾人祸,就把它归类为神或上帝的意旨,所以有了宗教。人们相信,只要用心向神灵祈祷和祭祀,神灵就会庇佑他们,多给他们一些好运。
到了今天,也没有一条规律能解释人一生的走向,没有科学能够证明,所谓的命运是否真的存在。更多人只能靠前人口耳相传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地经营自己仅有的一生。
于是到了一些面临考验的时刻,不同的人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但大多数人会走向一条向善的道路。我们之所以会这样选择,坚持做一个好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勤奋的人,而明知道有时做一个坏人,一个邪恶的人,一个懒惰的人会更容易,与其说是人性本善,我觉得倒不如说是因为一种共同的信念,一种契约,一种共同的价值追求。
真正善良的人们总是会去选择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哪怕他也曾经历过失望。
还有的人会不假思索地流露善良,而从不计较自己是否会获得什么,干净得如同童话一般,这就是人类的可爱之处。
但童话之所以被称之为童话,就是因为现实往往并不如此。即使是再纯良的人,有的时候也还是免不了意外降临在他头上。
北岛的《回答》里写:“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每个时代都是卑鄙者与高尚者共存,我们虽然质疑,愤怒,却无力改变他人的想法和行为。我们只能从自身出发去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会比那批逝去的人们更值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在我们不断拉长的生命旅途中,日益沉重的躯壳下,面临各种名与利,是与非,善与恶的选择,我们的内心是否也有过被魔鬼寄居的时刻。
到那时,我们也许应该去看点童话,因为童话里蕴含藏着希望。
2020年的这个清明节是如此的特别——全国下半旗并停止公共娱乐活动,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为抗疫烈士和逝世同胞默哀3分钟。地铁上,广场上,交警、医护人员奋战的岗位上……人们低垂着头,有的哭了,有的激动地呐喊着武汉加油,中国加油。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划破了长空,也划痛了每个人的心。
上一次经历这样全国性的默哀,还是2008年的汶川地震。
集体的默哀仪式,简单却不可或缺。因为我们是幸运的,而这份幸运,是以这批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每一场灾难过后,我们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活着,都是这些人挡在了我们前面,与死神殊死搏斗。他们有的是履行自己的职责,有的是出于自愿,我们没有理由把他们为我们的生命保驾护航当做他们理所当然的义务。
默哀的背后,是全国乃至全人类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对全人类命运的关怀。
但有时或许我们都参与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李红旗那样,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和人文情怀,认真思考这种仪式以及这些人的逝去对我们的意义,尤其是当灾难被覆盖上时间流过所留下的灰尘之后。
我想无论用再多沉痛的语言,再盛大的仪式来纪念这批人的逝去,似乎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而言都失去了实际的意义。
但是希望仅仅是以这种方式,让这批人的逝去变得更有价值。那就是提醒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带着他们的那份对生命和生活的热爱,不遗余力地,痛痛快快活地着,活得美好善良,干净澄澈。
毕竟刚刚离开我们的这一批人,也曾热气腾腾地活过不是吗?
图文/溺水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