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其实当年陈小鱼走了一周后,景弘就后悔了。
他跟景戈要陈小鱼的微信号,准备跟陈小鱼说清楚,景戈当时说他已经把陈小鱼删掉了。
景弘还为这事儿跟景戈打了一架,抢了景戈的手机,最后也没找到陈小鱼的微信号和手机号。
就那么,和陈小鱼失去了联系。
陈小鱼就真跟她名字一样,跳进了茫茫人海,小尾巴一甩,就再也找不到了。
景戈躺在病床上小心翼翼观察这个比自己大两分钟的少年老成的哥哥的面孔,深怕老哥一个不高兴,再把自己揍进手术室去,斟酌了半天才开口:“其实不是我联系她的,是她找到我的。”
陈小鱼是忽然出现在景戈宿舍楼底下的,她说自己跟琴班上打听了一圈儿,才打听到景戈在哪所学校,后来费了好大劲儿,复读了两年才考上了这所学校。
景戈怯生生看着大哥风雨欲来一张脸:“这女的也太轴了!还有啊,景弘我跟你说,你离她远点儿的,那天……”
景戈住的是单人病房,他还是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沈煜跟你说我是被人挤下去的对吧?其实根本他妈的不是,陈小鱼不知道惹着了什么人,反正,估计是狠角色,我都被跟了好几天了。我压根儿就是被人从那破假山上推下来的!”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得亏我命大!要不,你和老爸老妈就永远失去我了!”
见老哥不说话,景戈忽然紧张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靠,你别跟我说,你真得喜欢那个陈小鱼吧?”
景弘看了他一眼,从抽屉里翻出来景戈手机,拽过来景戈指头按在上面解锁。景戈嗷嗷叫:“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你虽然比我大两分钟但是也没有权利偷窥我的个人隐私好哇这可是违法的我告诉你……”
景弘已经拿着解了锁的手机出去了。
景戈摸着头皮嘿嘿笑:“小样儿,不给你下点儿猛药你都不知道真心俩字儿怎么写,哼哼哼。”
景弘找出来陈小鱼微信,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在家吗?”
陈小鱼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过了有五分钟才回过来一个字:在。
景弘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跟买饭回来的老妈打了个招呼就跑出了医院,打了个车直奔陈小鱼家。
10.
电梯停在楼上一直不下来,景弘干脆爬楼梯上去,临敲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秒钟而已。
陈小鱼惊讶地看着门外的景弘:“你怎么跑过来了?”
景弘黑着一张脸:“你为什么要考到这儿来?为了景戈吗?复读两年?你根本就不喜欢这个专业吧?为了景戈,你就那么……那么费尽心思呢?”
陈小鱼讪笑:“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景弘指着屋子喊:“还有!这房子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租得起这么贵的房子?你,你,你……你都喜欢景戈了,怎么还能用别人的钱!”
景弘觉得自己二十来年的好修养估计要全毁在这里了,眼睛气得发红,想到陈小鱼这个死丫头对景戈那么死心塌地,那小子又那么没心没肺,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哟,这谁啊?我们家小鱼用谁的钱你管得着么你?”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景弘身后传来,景弘一转头就看到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走过来:“问你呢,你谁啊?堵我们家门口干嘛呢?”
景弘一句话都没说,一拳砸到了男人下巴上。
这可是十多年练出来的一拳,男人直接被砸得拍到了地上,手里的袋子掉了一地,苹果橘子活鱼活虾洒了一楼道。
景弘犹不解恨,扑过去准备再来个连环揍,就听见陈小鱼喊了一声:“景弘别打了!”
他一下就愣住了,僵硬地站起来,好半天才扭过头去看打着石膏的陈小鱼:“你,你叫我什么?”
陈小鱼抿了抿嘴巴:“景弘,别打了。他是我哥。”
陈小枫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拿冰块儿摁在鼻子上,说话瓮声瓮气的:“小子拳头够硬的啊,练家子啊,哎哟我去,不会骨折了吧?鼻子骨折了也要打石膏吗?哎哟我美丽的鼻子……”
景弘呆呆地坐在茶几边的小墩子上,使劲儿揉了揉脸,问得却是陈小鱼:“你多会儿知道的?”
陈小鱼递了杯水给他:“三年前。”
景弘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三年前……”
陈小鱼点了点头:“你和景戈性格完全不一样,你自己应该知道吧?反正我是能感觉得到的,噢,第一次我们去动物园我真没察觉出来,太兴奋了主要是,嘿嘿,垂涎已久的男神终于愿意赏脸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陈小鱼一脸期待地看着景弘,然后被他黑漆漆的眼神堵上了嘴,讪讪笑了笑:“后来我就察觉了啊,景戈那小子练琴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根本不是个沉稳的性子,一下课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后来我听说,他有个双胞胎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我,我就猜到是你了。”
景弘转过身,不愿意看她了。
陈小鱼于是笨拙地挪过来,拿没打石膏的那只手碰他手背:“生气啦?哎呀,你不要生气嘛,我那会儿不是自卑嘛,又不敢问你。景戈说你脸皮可薄了,学霸脸皮都薄,我理解我理解。”
景弘又转了回去。
陈小鱼锲而不舍跟着转过去,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我其实也想跟你考一个学校的,不过……哎,我已经很努力了,复读了两年呢,相当于读了三个高三……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考景戈上得这个学校,想着近水楼台那个先得月什么的……你们学校,我是真的考不好嘛。”
景弘痛苦地捂着脸:“你和景戈一直有联系?”
“是啊,有啊,一直有啊……”
想起来这丫头在病房里装得那么逼真,景弘抬头幽幽地说:“你学什么舞蹈,你怎么不转去景戈专业,学表演呢?”
陈小鱼对着手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景戈他们专业分数线也是很高的嘛,我这样的学渣,真得是尽力了。”
景弘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被人耍了这么些年,末了看向还在念叨自己鼻子的陈家大哥:“景戈说他被人跟踪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陈小鱼呼一下站了起来:“景戈这个王……臭小子!我,我不就上周吃鸡忘了上线嘛他就这么血口喷人!太过分了啊!”
景弘无力地站起来往外走,心想,你们才太过分了!你们这些过分的学渣!欺负我一个老实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学霸!我讨厌你们!
陈小鱼眼疾手不快,扑过去要抓住景弘的时候被凳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趴地上,被景弘一转身抱了个满怀。
陈小鱼的石膏右手搭在景弘肩膀上,沉甸甸的,她仰着头,眼睛跟小狗似得,湿漉漉的:“景弘,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11.
景戈出院那天,陈小鱼正好来医院拆石膏。
一个多月没双脚走过路,拆完石膏踩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景弘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两步,长吁了口气:“感觉不会走路了呢。”
景弘任她抓着胳膊往景戈病房一步步蹭,“你哥呢?你住院他不来,你出院也不来。”
陈小鱼嘿嘿傻乐:“他说把我交给你他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啦,毕竟是我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相信我的眼光。”
陈小枫是陈小鱼她们学校的副教授,那套房子也是他的,景弘一度怀疑过陈小鱼考进去那所学校是不是陈小枫放水了,关于这一点,陈小鱼死活不承认,还指责这完全是景弘这个学霸对学渣赤果果的歧视。
当时景弘哼了一声:“是啊,我们学霸长得都是脑子,不是心眼。”
陈小鱼立马赔笑,暗暗磨牙,学霸记仇属性怎么这么可怕?
景戈在这件事中居功至伟,当年为了防止陈小鱼这样的学渣骚扰老哥这样百年不遇的学霸,也为了考验人小姑娘对老哥的暗恋程度,嗯,还有就是为了报自己在陈小鱼这里竟然没比得过老哥的一箭之仇,这么多年,一直隐瞒了事情的真相,眼瞅着老哥出洋相。欺上瞒下的程度可以直接拖出去枪毙五分钟了,他知道老哥面子薄,一直不愿意跟老哥正面交锋,看到老哥和陈小鱼进来立马扑倒在床上作瘫痪状:“嗷嗷嗷,我头疼,我胸口疼,我浑身疼,我是个病人……”
把老妈吓得差点儿去叫医生,景弘一脚踹在景戈屁股上,景戈立马好了,生龙活虎搀着自家老母亲去办出院手续,走了一半回头冲陈小鱼挤眉弄眼,比口型:加油喔!
陈小鱼耷拉着一张脸,听学霸给自己布置作业:“早上六点半起床,听半个小时英语。晚上加练一小时基本功,睡前背半小时单词……”
“不然我还是退学吧,反正都找到你了。”陈小鱼小心翼翼扶着景弘的手下台阶。
景弘站在台阶下面与她平视:“我们家学历没有研究生以下的。”
陈小鱼恨恨道:“不嫁了!”
“我晚上不去打拳,陪你练一个小时琴。”
陈小鱼立马狗腿地抱住景弘胳膊嘿嘿傻乐:“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吧?”
一起练琴哎,鬼才知道,景弘竟然会弹琴,不是只会小星星那种,可以弹整首的约翰斯特劳斯,手指那么长……
晚上练琴的时候景弘靠在钢琴边上,忽然将手按在琴盖上看着陈小鱼:“你老实跟我说,你当年到底看上了景戈什么?”
“脸。”陈小鱼毫不犹豫。
景弘满意地挑了挑眉。
那就好,不是灵魂,是脸。
这就够了。
毕竟,自己和景戈的脸一模一样,而且整体来说,自己的还更完美一些,景弘摸着下巴想。
这就够了。
全文完。
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