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燮
很多人习惯于将清代画家上官周、黄慎、华喦称为闽西“三杰”,而我则习惯于将他们称为汀州“三杰”。其实从地域角度讲, 汀州“三杰”的表达更为准确。因为用当今的闽西无法涵盖宁化的黄慎,而他们三家当时正好属于汀州管辖范围。
如果画史上 “闽派”的说法成立的话,那上官周无疑是开宗立派的人物。上官周、黄慎、华喦生活于清代的康乾盛世,又为一州之人,他们在绘画艺术上,各自均取得了骄人的伟绩。我们无需去考证上官周到底是否为黄慎之师,但黄慎人物画受上官周画风影响是毋庸置疑的。甚至黄慎进行变法后,其人物画的面部刻画依然没有脱出上官周的影子,只是在人物衣褶上加入了草书的元素,使所绘人物呈现出一种粗犷野逸风格。
在清代绘画史上,无论是上官周、黄慎还是华喦,他们无疑都是重要画家。了解上官周的人不难发现,他始终是孤军奋战的。他在岭南的从艺活动时间最长,交游也最广。虽在当时名气不小,但后来终不如加盟“扬州八怪”阵营的黄慎、华喦来得大。黄慎、华喦名气大除了绘画艺术水平高外,与他们的团队力量是密不可分的。以至于后来有很多人研究黄慎、华喦,却几乎没有人研究上官周。这从现有的出版物便能找到佐证。无论到哪家经销美术类书店,你可以找到不少黄慎、华喦的作品集和画传,但上官周除了偶尔可能看到白描人物《晚笑堂画传》外,你几乎找不到第二本关于他的著录。这说明在研究上官周方面严重滞后。长期以来,上官周并没有得到美术史家们的广泛关注。
客观讲汀州“三杰”都有各自的强项:相同之处是他们画才很高,提倡诗书画三绝,都从民间画师往文人画方向走,后来都在艺术上有了建树。他们虽说各走各的道,但在艺术追求方面,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除了留下不少画作外,他们都有诗集刊行,他们努力往文人画方面靠。上官周精于人物、山水,其公认的白描人物《晚笑堂画传》成为后人临摹的经典范本;黄慎的人物画在吸收上官周人物画风的基础上进行大胆革新,成为当时画坛具有标新立异的领军人物。同时,他让人耳目一新的草书在当时也不愧为一大家;华喦精于花鸟山水人物,但最大贡献是花鸟。他成为继恽南田后花鸟画的一代宗师。如果用一句话概括他们作品审美取向的话:上官周的画以儒雅取胜,黄慎的画以野逸著称,而华喦的画则以清鲜自然见长。
从汀州“三杰”的生活轨迹来看,他们都生于清初中期的古汀州,青少年时期都在汀江流域度过,但他们旅居异乡的时间长,艺术创作的高峰期都在省外:上官周长期活动于当时文化相对贫瘠的岭南,而黄慎、华喦活动于当时繁华的扬州。因此,他们在福建本土留下的作品很少。从国内各大博物馆所藏作品和各种著录来看,黄慎、华喦作品存世量要大于上官周。这也许是给上官周研究造成一定难度的原因之一。
由于黄慎的人物画对当时的画坛影响大,尤其对福建画坛的影响就更为深远,其中以仙游“李耕画派”最为明显。“李耕画派”在黄慎作品市井化的基础又往粗野和匠气方面发展。因之成为一些批评家贬为“闽习”的依据。它离传统文人画的距离越走越远。关于这点,陈传席曾有过专文论及,这里就不再多言。虽说是一家之言,难免会有门户之见,但毕竟给批评者落下了口实。
从诗文和记载中可粗略窥见汀州“三杰”在生活境遇上的差异:上官周较为出世,崇尚自然和向往宗教,喜交游,好结名士高僧,具有浓重的隐士情结,因而对物质的追求不太高,自然日子过得相对逍遥自在。这点从其画作和诗文也可见一些端倪。从康熙诏其进宫绘康熙南巡图,而上官周却“力辞乃免至”,可见其出世情怀。
在这点上黄慎与上官周恰恰相反,黄慎则相对入世。虽然后人称他为“八怪”中人,似乎有愤世嫉俗的味道,但实际上,他在繁华地扬州卖画,为满足商贾的需求,他画了不少较为迎合世人口味的媚俗之作。三者中黄慎的画卖得最好,日子虽不能说过得很富足,但毕竟还算殷实。而华喦的日子过得最清苦。三者中,唯独华岩有赴仕情结。他曾在朋友的资助下上京应试考取功名,但终不如愿,只得了个八品,带着失望而归。他家安在杭州,儿女成行,为家庭生计他在杭州与扬州间疲于奔命。尽管华喦画得很好,但当时少人问津。面对耗费苦心的画作却难以换回银两的现实,日子过得很是清贫,甚至于穷困潦倒。可以说华喦是过得郁郁不得志的。过世后,在友人帮忙下安葬于杭州钱干埠岭上。在三者中上官周、黄慎都曾多次回到生养他们的长汀和宁化探亲,唯独华喦自19岁那年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到生养他的上杭白沙村华家亭。
如果从收藏的角度来看,我偏爱上官周和华喦的作品。他们的作品总体格调较脱俗,但黄慎的书法水平又高于上官周和华喦。其实说了这么多,汀州“三杰”是难分仲伯的。他们都是古汀州的骄傲,他们都是客家精英人物,他们生前安贫乐道,但身后为中华民族留下了丰厚的艺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