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有风起,樱花满地,零落卷裟衣,海浪惊鸥飞去,余晖斜照人独立,远眺岫外倦鸟,南去归来急,初歇春雨,醉蔷薇,迷离。
(一)
顾言出了酒吧街,拎着半瓶酒晃晃悠悠得朝前走,早上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挡了一下,打个趔趄,然后把身子扭向后面,换到背着光的方向继续走。反正他也没有目的地,朝哪边走都不碍的。果然,背着光就舒服多了,他一面走一面在身上摸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地嘬了一口。宿醉未醒,闷一口香烟绝对暗爽!此时背后有人叫他,“老板!”听声音应该是酒吧里的伙计,顾言扭过头,不耐烦得想呵斥伙计别再称呼自己老板,可是一转身,先看到的却是个姑娘。此时朝阳灿烂,映得好像姑娘身上有光,顾言一口烟从嘴里冒出来,隔着烟雾再看过去,眼前又似了几分仙境。顾言愣住了,姑娘傻住了,一个油头垢面的男人,身上沾着几处污秽,嘴里还叼根烟,一副痞痞得加恶狠狠得眼神投过来,是要干什么?僵持几秒,伙计跑了过来,“老板,你的朋友们要走,我拦也拦不住,要不你回去看看?还有,你看昨晚你们醉的样子,衣服都被吐脏了,就这样出来多难看啊,被别的酒吧看到了又要说咱们店的老板是个神经病了,你看你还拎了半瓶酒.......”伙计唠叨着的时候,姑娘已经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回头并不是看她,也就继续赶路上班去了,顾言本就是一个扭身向后看的姿势,随着姑娘从身边经过,身子又逐渐扭了过来,打断伙计唐僧似的唠叨,“闭嘴!不许再叫我老板,可以叫哥,顾哥、六哥随便什么哥,叫弟弟也行,就是不能再叫老板。......。你刚才说什么?谁要走?”伙计说:“老......哥,你的那几个朋友要走,我留也留不住。”“知道了,我,回去,你,去跟着那个姑娘,回头告诉我住哪儿。”伙计无语。
好多人期待一见钟情的美好,也有人说那是见色起意,究竟是灵魂上的怦然心动还是生理上的荷尔蒙迸射,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顾言回到酒吧里见了朋友,安顿停当,洗漱收拾,换套干净的衣服,坐在那里等着伙计回来。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刚才那个姑娘的样子。面如凝脂,目似明星,瓜子脸颊两个酒窝醉人心脾,一袭深色素长裙打底,再罩一件如蝉翼的雪色薄纱,直至脚踝,配一双白色的平底帆布鞋,手上戴一块运动手表,微风拂过,长发伴着薄纱轻曳。她站在晨光中,就像一幅浓浓中国风的素描,安静,空灵。顾言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座城市怎么会有如此乖巧灵动,温润如水的女子。顾言一面回忆相遇,一面嘴上呢喃:春醉忍顾回头处,如画里,横波目。
不要惊讶顾言的呢喃,他应该是这样一个人,生平三大爱好,写诗、民谣、流浪,经营一间酒吧,结交一群民谣歌手,号称自己是野生的吟游诗人,生性纯良,信达不拘,喝得烈酒,吃的粗糠,心怀山野,一半闲游一半醉,随处栖身随处逍遥,在自己的江湖里纵马驰骋,把自己活得四分五裂,而内心又冷眼看世界,不计小节,波澜不惊,形散意合。可以说他自己就是一匹马,一匹野马,纵有日行八百之能,却从来懒得寻什么伯乐,只是自己自在快活。只是今晨这轻轻转身回首,像是引起肋下的某一根肋骨共鸣,搅得心中空出一大块地方,生出一片湖,湖面静谧,祥和,湖水透亮,澄澈。
当顾言把相遇的画面重复到第九九八十八次的时候,伙计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告诉顾言那个姑娘在离这里十几个公交站的地方上班,要先坐244路到青年公园,下车后在走过街天桥道路对面,然后向右走到下一个路口左转......顾言听得不耐烦,叫伙计把路线写下来。
春天的傍晚,就算不在田野也是有些人人沉醉的,路边花开成树,空中柳絮漫舞,天气好的时候再来一点金灿灿的夕阳,微暖催情。顾言骑着哈雷,早早地等在了姑娘公司的外面,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抽烟烟打发时间。终于等到姑娘出现,启动车子,在远处安静地随着。
一日、两日、三日......,顾言就一直这样安静的随着姑娘,不靠近也不远离,知道了她住在什么地方,爱去哪里吃饭,而且,似乎大多是一个人,他内心欣喜,生出的那片胡似乎起了涟漪,而且还在湖边生出了花来。此外,顾言还发现姑娘有一个习惯,就是经常去同一家蛋糕店买提拉米苏。每次姑娘拿着蛋糕离开,顾言也会进去买一块,然后随着姑娘回了住处,他就把哈雷开到街角,把蛋糕慢慢的吃下。
有一次他正在吃蛋糕,一只流浪猫跑过来,盯着他看,他赶,猫就躲,他停,猫就再靠近,几次重复之后顾言烦了,不再去赶,当他把蛋糕放到嘴边的时候,瞥见猫的眼神里似乎有想吃蛋糕的意思,他笑了,众生平等,凭什么我吃的你就吃不得,来来来,今天咱们就一起分享!顾言蹲下身子,捏下一块蛋糕放在地上,然后指给猫看,那只猫会意,上前大口咀嚼,一小块几口就进了胃里,顾言再捏一块大点的给它,然后试探性的去抚它的脊,它居然不躲,还发出很享受的呼噜声,好一只可爱的畜生!顾言心想,姑娘应该也喜欢小动物吧,喂,你这只家伙,随我回去如何?以后天天赏你提拉米苏!猫不语,继续大口咀嚼,继续呼噜呼噜,顾言自说自话,你这就算是应下了啊,来,再分你一点!
顾言把猫带回酒吧,给它洗了个澡,还取了个名字——提拉米苏。洗澡的时候一开始小家伙满是不情愿的样子,爪子在顾言手背留下几道红红印记,顾言骂着畜生就是畜生,不识好歹的畜生,一面往它身上挤沐浴液,待到盆里的水起了泡泡,畜生反倒开始抓泡泡完了,一碰一破,玩的不亦乐乎,顾言嗔骂,畜生就是畜生!
日子还是往常一样重复,除了多了一只猫,顾言不再在外面吃提拉米苏,而是每次带回酒吧,和小猫一起分享,熟络了之后,提拉米苏,不管是蛋糕还是猫,都平添了几分可爱。
两个月?三个月?肋下的那根肋骨还在鸣响,心里那面湖还在,见色起意有这么久的吗?谁家的荷尔蒙效果这么好?顾言想,我那邋遢的形象,姑娘应该早就忘掉了吧。
所以,这一天的傍晚,顾言没有去随姑娘的脚步,而是直接去了那家蛋糕店,看到橱窗里面有六块提拉米苏,他买下五块,然后走出店,在街上送给路过的小孩,有的家长警惕十足,说什么不肯接受,最后剩了一块顾言自己解决掉了。然后他就在街角等,时值盛夏,有些燥热,叫顾言愈发觉得焦急。
终于,姑娘从远处走来了,顾言躲进街角,露出头偷偷测量姑娘的距离,约摸只离了三五步的时候,顾言开始向蛋糕店走去。顾言在前,姑娘在后,隔着三五步的距离,顾言借着路边玻璃窗观察着,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每一步都似乎是同一频率。刚刚好,顾言走到橱窗前,姑娘走进店门口,顾言说“您好,请给我一块提拉米苏。”姑娘也走到了橱窗前,话也同时进了姑娘的耳中,她望着那块孤零零的蛋糕,眉头有一些微蹙。
服务员见了姑娘,热情的打着招呼,“姐,今天真不巧,最后一块被这位先生买去了,不然今天选款别的?”姑娘微笑,说不用了,声音轻巧,入到顾言耳朵里却如清风,又吹进心里,在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也吹得湖边的花跟着摇曳起来。顾言作惊讶道,“怎么?这位姑娘也要买吗?”服务员说,“是呀,每天都来,和您一样,算起来比您买的时间还要久呢。”顾言听后微笑,“既然这样,那就留给这位姑娘吧。”姑娘连忙拒绝,“谢谢,不用了,既然你先来的,还是你拿去吧。”湖面涟漪更荡。顾言说道,“没事的,还是你拿去吧,我再去别家店买就是了。”姑娘再三推脱,顾言坚持要把蛋糕留给姑娘,最后索性直接出了店门,并且在门口回头对姑娘施以微笑。
嗯,成功了一点。第二天傍晚顾言叫上伙计和朋友,依旧提前把店里的提拉米苏买剩一块,告诉伙计自行处理,但要留一块给他和猫。伙计对自己的老板很无奈,酒吧就有蛋糕,和这也没什么差别,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买?
依旧是那个街角,依旧是三五步的距离,姑娘没有认出他。
橱窗前第二次遇见,这回是姑娘先笑了,“怎么我又晚了一步?”服务员很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顾言倒是大方,“还是留给你咯!”姑娘怎么也不肯接受,“不行不行,昨天我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今天怎么能再抢你的呢。”“哪里是抢,是我让给你的。拿去吧,不碍的。”姑娘不再拒绝,望着顾言,“我们以前见过?”
顾言慌了,顿了顿,装的很惊讶?“见过?怎么可能?”姑娘双眉紧蹙,努力回忆,然后恍然大悟般,“想起来了!你是......”噗嗤,姑娘没有往下说,而是笑了,笑意从酒窝流出来,醉了顾言的心。
看来姑娘是真的想起来了,记性倒是真好!店里的服务员也是个好事的主,可能也是和姑娘比较熟了,望着两个人,“小溪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呀?”“小溪?你们认识?”“当然啦,小溪姐就住在附近,我俩住在一个小区里,而且她每天都来店里买蛋糕,当然就认识咯!”好吧,小溪,还不错的名字,顾言心里想,终于算是知道叫什么了。
尴尬还在,若要继续这场相遇就要想办法化解。顾言索性大方承认,“或许见过吧,不过我真没有印象了,莫非你认识我?我叫顾言,是你想起来的那个人吗?我猜应该不是,对吧,额,小溪......姑娘。”姑娘勉强止住笑,“我觉得应该不是你,差别太大了,到是轮廓和眼神有点像,不好意思失态了,你好,我叫莫小溪。”
(二)
我并不知道真正的美好是什么样子,因为所谓美好,不过是一种内心寄托,抛却那些饿的时候一碗饭是美好的,寒的时候一袭衣是美好的这些物质寄托之外,我想还应该有一种美好,是当你想起,便觉得人间是如此无法割舍吧。
本欲起身离凡尘,奈何影子落人间。顾言原本的生活,便是出离了这娑婆世界的,自由不羁,清风为伴,与友人醉酒,同日月挥手,在无数个山巅招呼那星河浩瀚,在无数个谷中随着那花草缠绵。听着民谣,吟着当下,无根无念,潇洒快活。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道光影,照进顾言的世界驱走过往的闲信?那日日止于守望的意味深长,是多深的思念在内心涤荡,从此吟游诗人也开始有了软肋,再也不是曾经信马由缰的放浪模样。是小心翼翼,是日夜思量。
所以,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这样写:
顾言听了小溪的介绍,更加确认她没有忘记晚春的那场相遇,不免有些尴尬,心想不想承认都难了,便说道,“我的眼神可是深秋的酒,醇香醉人,是谁还能这么深邃,居然和我的眼神有些相像?”说完便马上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小溪和店里的服务员也都被顾言的话逗乐了。小溪笑着说,“还女儿红咧,埋得花雕送女嫁,一醉自此他姓人,哈哈!”
还好,气氛很融洽!顾言虽然舍不得把目光从小溪身上移走,但也不能傻傻的一直盯着人家看,便把目光移到那块提拉米苏上面,“还是留给你吧。”“不了,你先来的,况且昨天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两人对立相视,透过瞳孔,顾言似乎望到了心里面的那面湖,他想这应该便是人间的美好吧,不管海角天涯还是高山草原,四处飘摇四处升平,以为是一种意境,不过是一次寻找,找到了,过往的那些精彩就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顾言不再继续推让,付了钱,拿起蛋糕和小溪道别。出了门,回酒吧。
回去的路上,顾言开心的像个小孩,差一点就要一蹦一跳的向前走了。他手里拎着蛋糕,脚下踢踢踏踏的,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断重复着莫小溪的名字。看到路边摆摊卖水果的大娘,卖烤串的小伙儿,卖盆景的小姑娘,都热情地和人家打招呼,搞得大娘以为他要买水果,在他身后一个劲的喊,“小伙子你回来,我给你算便宜点啊!”在沿路商贩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里,顾言半咧着嘴向前走,脸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是谁说过,男人在本质上都是孩子。当他深邃而沉稳,或刚毅而冰冷时,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糖果。
回到酒吧,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顾言穿过吧台走进了里间。关上门,房间里渗着外面舒缓的民谣。那只叫作提拉米苏的小猫原本窝在沙发里打盹,听到声响,慵懒的睁了睁眼,看到是顾言回来了,瞄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接着睡过去了。顾言挖下一点蛋糕放到猫的鼻子附近,猫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嘿!小家伙!”顾言捅了捅它,它不耐烦把眼睛睁开看着顾言,顾言又把蛋糕凑到它嘴边,它嗅了嗅,然后又看向顾言。“喵~”
“你别光喵啊,吃啊。”说着顾言把蛋糕又向小猫的嘴边近了近。
“喵~”小猫晃了晃脑袋,离开顾言手里的蛋糕,然后站起身子,慢悠悠的走到沙发的另一头,又趴下去睡大觉了。
嘿嘿!顾言暗骂了一声小畜生!爱吃不吃吧。再一抬头,才发现电脑桌上有鼠标垫面积大小的蛋糕残渣。原来伙计拿回来的那一块,已经被猫给吃了。糊里糊涂的伙计,怎么能把蛋糕直接放进房间里呢。
顾言今天心情好,也顾上去训伙计。往沙发上一倒,开始端详手里的提拉米苏。小猫被顾言的动作震动的身子弹了起来,气鼓鼓的瞪了顾言一眼,呜了一声,从沙发跳到了床上。顾言伸出身子又把小猫拎了回来放在胸前,小猫满脸的不情愿,让我好好的睡个觉不行吗?有猫病吗?!!!
顾言对着小猫说,“终于知道她叫什么了。”
小猫把脸别到一边。
顾言又把猫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她叫莫小溪。”
小猫又把脸别到一边。
顾言又把猫脸转过来,“她今天差点就认出我了。”
小猫被顾言转来转去转的烦了,喵了一声,努力挣脱顾言的胳膊,蹭的又跳到床上。
顾言从沙发上也爬到床上,凑到小猫面前,“明天我要和她说点什么呢?”小猫没有理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懒懒的看了顾言一眼,就把头埋进了两只前爪里面。
“小畜生!”顾言自讨没趣,展平身子,点起一支烟,开始思考明天应该和莫小溪说点什么。
故事大多都是在不经意间开始,来不及设计灯光布景,也没有准备好台词,甚至没有人喊一声开始,就把每个人推到了某个维度里面。或惊慌失措,或莫名其妙,任谁家花开,谁家枯萎,就如初时无人安排,结尾也无人问询,只是这中间的过程,点点滴滴,引来谁的哭与笑。
第三天傍晚,顾言准时来到蛋糕店,店里的姑娘笑着上前和他打招呼,“哥,又来啦!”
顾言说“是呀,今天不会又剩一块了吧?”
姑娘说:“还有好多呢,你看。”说着给顾言指了指,“通常都是晚上才卖得快,前两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早早就卖没了。”
顾言笑了笑,说“既然还有那么多,那就给我拿两块吧。”然后他在店里的小桌子边坐下,接过姑娘递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
窗外行人渐多,下班之后的街道生出更盛的人间烟火,每个人的表情背后应该都是红尘故事吧。顾言心里想着,这凡尘间有几抔弱水,是洗涤自己的呢。
终于,莫小溪也走了进来。顾言赶忙走上去,只打了一个招呼,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莫小溪看着他说,“怎么了?”
四目相对,顾言觉得那面湖水汹涌了起来,浪花在胸膛里肆意拍打,激荡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憋红了脸,说“前两天看蛋糕一直卖得很快,今天我来得早,怕你来时又被卖没了,就直接买了两块。”说完指了指桌子上的两盒提拉米苏。
小溪顺着顾言指的方向,看到桌子上的两盒蛋糕,笑着走过去坐下。顾言也跟了过去。
小溪说,“谢谢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言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这里买提拉米苏呢?”
“你喜欢吃?从来没有见过男生喜欢吃提拉米苏喜欢到这种程度。你不住在这附近,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你是谁,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几个月前。”
原来,她终于还是记起来了。记起那个尴尬的开始,没有被告知,猝不及防的开始。
顾言望着对面的姑娘,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然后调整了下呼吸,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失礼了。”
蛋糕店的服务员小姑娘很合时宜的送过来两杯水,还冲着顾言挤了挤眼睛,调皮的笑了笑。
顾言晃着水杯,盯着里面的水继续说,“你知道水的硬度是多少吗?纯水的硬度可以支撑人们在上面踢足球。”
“你说的是冰吧?”
“不是,是水。水一旦纯净到没有半点杂质,它就会坚硬起来。可完全纯净的水是不存在的,它包容了一切可以包容的东西,让自己变得柔软。”顾言喝了一口,继续说,“我不喜欢杂质,也不喜欢束缚,我喜欢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的生活,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像纯水一样,干净并且有硬度的。直到那天在街上遇到了你,我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柔软了。”
“说的好有诗意,不过,你的意思我是杂质咯?”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并不是水啊。”
“好吧,那你是又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又找到,是从来没有离开。”
“你跟踪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养了一只流浪猫,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这家店的门前吃提拉米苏的时候遇到的,它当时安静的望着我,我赶它,它不走,我把它带回去,到现在它依然没有离开,我们之间没有磨合期,也没有发生过战争,从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一切都很自然,好像就应该是这样。就如第一次见你之后我便没想过离开,我想就应该是这样。”
“那你刚才为什么紧张?”
“你没有听说过吗?当女孩变得勇敢,男孩变得害羞,那就是真的遇到爱情了。”
莫小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了,“你好逗,居然偷偷跟踪了我这么久。”然后她起身,到收银台取来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你说,这张纸最多可以对折几下?”
顾言看着这张薄薄的纸片,“应该最少可以折十几次吧。”
“那就试试咯。”莫小溪用眼神示意。
顾言把纸拿起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便再也折不动了。顾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像纸有点小,如果再大点的话或许可以多折几次。”
莫小溪又拿来一张两倍大的纸,顾言依然只是折了七下,就在也折不下去了。莫小溪看着顾言努力尝试把纸再压得紧一点,说“一张纸可以对折多少次,和它的大小没有关系,关键在于折叠处,它被压得太紧,紧到去反抗压迫。原本是脆弱的东西,却不得不变得坚硬起来。水有水的单纯,纸有纸的无奈,谢谢你凝望了我这么久,可是我想我并不是一条寻水的鱼,我本就是一条溪。”
莫小溪站起身,伸出手,“谢谢你今天给我的措手不及,我叫莫小溪,很高兴认识你,我想我们都是游离的鬼,一面自我麻痹,一面在寻找同类。我们以后或许会变得熟悉,也或许又成为了路人,岁月方长。”
顾言也伸出手。
第四天,顾言没有在蛋糕店见到莫小溪,但是看到了给他的留言:
弃车马,远行人,越近山,跨石桥,不管时间,只向深处走,终于遇到了一片树林。去年秋天的落叶还铺洒在整个树林里,在沾染了冬雪春风和夏雨后变成了黑褐色,我拾起一枚仔细端详,叶子的纹路还清晰可辨。秋风婆娑,长在树上的叶子沙沙得响着,不时被吹落几片旋转而下。眼前的景观慢慢由绿变黄,天却越发的蓝,大雁开始南飞。渡过这片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林,松鼠鼓着腮匆匆来去,刺猬不时从眼前踱过步,耳边常听到轻微的拨弄草叶的声音,那或许是野鸡在筑窝,也或许是一只野兔刚好经过。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大家都忙着呢,打扰了谁都不太礼貌。我安静又小心地向前走,直到四下变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只有草结籽的声音,只有每一寸土地呼吸的声音,我才决定停下来,双臂拥簇着膝盖,下巴枕着膝盖,双眼望向远方,从傍晚到深夜。先看到夕阳金色的光映在我的身上,不远处的草也全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可以安静的看到太阳在十几分钟里落到了山的后面。夜还没正式开始,刚刚暗的朦胧,萤火虫就满天的飞了起来,晶莹剔透的黄色和绿色在天上晃来晃去,它们有时会聚集在一株草上面,光亮集结好像是点了一盏灯,可以照亮我正望着它们的脸。后来大概是它们累了,倏的一下就变成了满天的星辰,定格在天上,一动也不再动。我用微笑向它们道了晚安,放平身体,也闭上了眼。
我没有标识来时的路,因为我从未想过踏上归途。
我想这就应该是结局吧,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会怎么变化。与其悲喜,倒不如在未知里,终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