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梁山好汉杨志(4)

       老都管也以为碰到了强盗,惊慌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既然有强盗,那我们赶紧逃命吧。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老都管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这老都管对杨志也是满肚子的气,那些人既然都是过路的客商,按照你说的那么严重,他们不是早己就没命了吗?你就知道危言耸听。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些走。”我也只想着大家平平安安的把这趟差事完成,我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也不必拿言语来挤兑我,既然没什么危险,那大家就休息一会,等天气凉爽一点我们再走,这是彻底的掉进陷阱里了。众军汉都笑了。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这首歌唱的,直接就唱进了众人的心里去了,安排这场大戏的吴用绝对是个心理学家,烈日炎炎,人热的透不过气来,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一碗解渴消暑的好酒来的痛快呢?你不喝?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田里的禾苗地里的野草都要被烤焦了,何况是人呢?热啊,快要热死了。

        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那汉子应道:“是白酒。”众军道:“挑往那里去?”那汉子道:“挑去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汉子道:“五贯足钱。”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瞧瞧,这安排的天衣合缝,必须是杨志带领的那些人先问酒的价钱,也必须是杨志的人先凑钱准备买酒喝,一桶酒五两银子,这也太贵了,那些穷人绝对买不起,贩卖枣子的客人就是穷人,几车枣子能值几个钱,不可能买得起五两银子一桶的酒来喝,所以必须是杨志的人先问先准备买,这样才合乎杨志的基本认知,这个智取生辰纲的设计可以说已经把杨志的心理都给算计到了。几个人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知道什么?完全就不会知道行路的诸多难处,不知道江湖上的诸多鬼蜮手段,不知道有多少江上的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丢了小命,你们几个胆子肥还敢在这里随便买酒喝?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气力和话来。”是啊,我又没求着你来买我的酒喝,你他么这么糟蹋我的酒,还糟蹋我的人品,侮辱我的人格,污蔑我的酒里有蒙汗药,这个细节的安排非常到位。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都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各位客官你们给评评理,我挑了这一担酒,是要过了黄泥岗去前面的村子里卖的,他们这些人拦住我想要买我的酒喝,可这混蛋竟然说我的酒里有蒙汗药,我又不是非要卖给你不可,干嘛要糟践我的酒,你这不是很搞笑吗?那七个客人说道:“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倒着买一碗吃。既是他们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我们是穷人,我们不怕你的酒里有蒙汗药,卖一桶给我们喝。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你。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一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不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五两银子一桶酒,这些贩卖枣子的客人竟然买得起,杨志的警惕性在哪里?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不紧。我们自有椰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得你多少价钱?”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价钱都不问就给人家喝干了一桶,可见真是热渴难耐了,给杨志的团队形成了强烈的心理暗示,这鬼天气,真是热啊,真是太渴了。七个客人道:“五贯便依你五贯,只饶我们一瓢吃。”那汉道:“饶不的,做定的价钱。”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个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走,那赶将去。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酒。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啰唣。”这一场戏安排的基本上天衣无缝,就连在酒里下蒙汗药的手法,一般人都不会怀疑有诈,当然除了那些贩卖枣子的客人竟然能买得起五两银子一桶的酒来喝这个疑点外,基本上就是天衣无缝了,不得不让人佩服,也不由得杨志这帮人不上当了。

      杨志这边的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汉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老爷方便!”果然七个人的心理暗示成功到了极点,杨志的团队这个时候喉咙里就像是火烧一样了。那老都管估计嘴里也在干咽唾沫。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酒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了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看来这些自称是穷人的七个贩枣子的客人能舍得五两银子买酒喝,丝毫没有引起杨志的怀疑,弟兄们自己凑钱买酒喝,那就由得他们好了。众军健听了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便道:“这酒里有蒙汗 药在里头。”众军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那汉道:“不卖了,休缠!”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鸟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那汉道:“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欲擒故从的手法玩得炉火纯青啊,加上旁边帮闲的说话,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你们不喝都不成了。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众军谢道:“甚么道理。”客人道:“休要相谢,都是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众军谢了,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了一瓢,杨提辖吃一瓢。杨志那里肯吃。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两个虞候各吃一瓢。众军汉一发上,那桶酒登时吃尽了。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热,二乃口渴难熬,拿起来,只吃了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吃那客人饶两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众人半贯钱罢。”你们就要被麻翻了,少要点钱给你们,不过一会儿你们的钱可都成了我的了,在你们怀里多放几分钟,等一会儿我再来取走就是了。众军汉把钱还他。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

      只见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旁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却装在车子内,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了去。杨志口里只是叫苦,软了身体,扎挣不起。十五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都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不来,挣不动,说不的。智劫生辰纲完美收官。

      原来杨志吃的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正应俗语道:“饶你奸似鬼,吃了洗脚水。”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得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了。“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黄泥冈下便跳。好不容易有梁中书这样的大人物欣赏我,我这还把他交代的任务给搞砸了,辜负了恩相的信任,也没脸去见他了,落得个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的境地,不如一死了之落得干净。

       此时的杨志万念俱灭心如死灰,就想着跳下这黄泥岗一死了之,冷风一吹就忽然醒悟,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个挣扎得起。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杨志这是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罪与跟着的那十四个人了,没有反思一下自己安排的有问题,也没有反思自己的警惕性还是不够高,更没有反思一下自己一路上和大家离心离德的诸多作为,当然了,如果杨志都安排好了,水浒传就没办法写下去了。杨志骂了几句,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

      那十四个人直到二更方才得醒。一个个爬将起来,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老都管道:“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众人道:“老爷,今日事已做出来了,且通个商量。”老都管道:“你们有甚见识?”众人道:“是我们不是了。古人有言: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若还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如今他自去的不知去向,我们回去见梁中书相公,何不都推在他身上。只说道:他一路上凌辱打骂众人,逼迫的我们都动不得。他和强人做一路,把蒙汗药将俺们麻翻了,缚了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老都管道:“这话也说的是。我们等天明先去本处官司首告,留下两个虞候随衙听候,捉拿贼人。我等众人连夜赶回北京,报与本官知道,教动文书,申复太师得知,着落济州府追获这伙强人便了。”不是只有杨志一人能推脱责任会甩锅,这些人玩起甩锅来一点也不差,可见是经验丰富手段老道,既然你自己感觉没脸见人先逃跑了,那就怪不得我们让你背黑锅了,毕竟我们还要跟着梁中书混下去的。次日天晓,老都管自和一行人来济州府该管官吏首告,不在话下。

      且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黄泥冈望南行了半日。看看又走了半夜,去林子里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个相识,却是怎地好!”看起来晁盖这几个人做强盗干的真是彻底,就连杨志这些人身上的零花钱都给搜刮得干干净净,一文不剩,实在不是好汉的作为。眼见渐渐天色明亮,只得赶早凉了行。又走到了二十余里,前面到一酒店门前。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桌凳座头上坐了,身边倚了朴刀。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一面做饭,一边炒肉,都把来杨志吃了。杨志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杨志这堂堂的提辖官也吃起了霸王餐,真可谓一钱难死英雄汉,厚着脸皮干起了这混混泼皮们常干的事儿来了。那妇人道:“你的酒肉饭钱都不曾有。”杨志道:“待俺回来还你,权赊咱一赊。”说了便走。那筛酒的后生,赶将出来揪住,被杨志一拳打翻了。那妇人叫起屈来。杨志只顾走。只见背后的一个人赶来叫道:“你那厮走那里去?”杨志回头看时,那人大脱膊着,拖条杆棒枪奔将来。杨志道:“这厮却不是晦气,倒来寻洒家。”立脚住了不走。看后面时,那筛酒后生也拿条叉,随后赶来。又引着两三个庄客,各拿杆棒,飞也似都来。杨志道:“结果了这厮一个,那厮们都不敢追来。”便挺了手中朴刀,来斗这汉。这汉也轮转手中杆棒枪来迎。两个斗了三二十合,这汉怎地敌的杨志,只办得架隔遮拦,上下躲闪。看到这里,心里就有些奇怪了,这林冲教徒弟的本事怎么就比不上王进呢?大家都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教出来的徒弟史进就武艺高强,成为了一流高手,这林冲交出来来的徒弟曹正,怎么就和杨志打了二三十回合就不行了呢?仔细想了一下,那史进是个武痴,家里还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平时家里的事情都是自己的老子在操持,史进啥事都不管,整天只是练武,打熬身体,家里有钱,营养跟得上,又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练武,身体素质各方面都要比一般人强得多,武艺高那是自然的,再看那曹正,家里只是屠户出身,每天都是为生计而忙,好不容易有人出资让其做个生意,还折了本欠了一笔账回家不得,成了一个农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在路边开个小饭馆混日子,那来的时间练武,能对上杨志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已经很不错了,可不是林冲教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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