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总免不了去山上看看,不知是追忆往事,还是缅怀逝去的岁月,也许两者都有吧。
五一长假,弟弟一家从上海回来,我们相约而行,回家看望老妈。午饭后,在老妈舒展的笑颜里,大家欢快地向郁郁苍苍的山赛走去。因防疫而蜷缩的身心终于在山林中伸展开来。我们一路轻歌曼舞,一路回顾往事,嬉笑不停,欢畅的心情犹如激情四射的少年。
崎岖不平的山路,步步高升的陡坡,让我们气喘吁吁。而不知山为何物的小侄女却高兴得不知所以,她甩开我拉住她的手,很自信地走在我们前面。脚下的碎石一不小心就会随着脚尖的抬起而滑落。
以前,我们就是在这条山道上,用柔弱的肩膀挑起满满的两桶水,翻过山头,走到山下插地瓜秧的。那时我刚下学,做什么也做不好,为此非常自卑。历练一年后,尽管我比姐姐瘦弱,但翻山跳水,却一点也不逊于姐姐了。即使咬着牙,累的偷哭,也绝不让姐姐赶在我的前面……
满山的柏树,葱茏繁茂,遮天蔽日。新生的柏籽隐于扁平的鳞叶间、翠绿中泛着淡淡的蓝色。树下面厚厚的腐叶和陈腐的柏子壳中又探出娇小的树苗。
漫山遍野的荆棵从石缝间伸出坚韧的腰肢,在高大的柏树的阴影下顽强地生长着。荆棵的清馨混合着柏树的芳香,给人一种轻松安逸、神清气爽之感。
透过密集的柏树林,我看到一片低矮的山枣树,脑海中猛然泛起刻在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那时,出于对山林的保护,树林密集的地方被划为封掩区。柏树林中的山枣树很多,人们总是想方设法偷偷溜进山林中,要么割取葛针插在自己家的菜园里当防护墙,要么摘山枣。摘取的山枣煮熟、去掉果肉、洗净枣核、晒干后卖到药店,以此增加一份额外的收入。
我上五年级时。一天放学后,趁中午烈日当头之际和姐姐来到山脚下。远远地看到看山人的厨房里升起一缕袅袅轻烟,我们提着篮子迅速的钻进封锁的山林中摘山枣。慌慌张张地到处寻找山枣树,可是山枣早已被人捷足先登,摘光了。偷偷潜入的紧张心情反而在不见山枣后慢慢松懈下来。
我站在山顶上,目光越过脚下的柏树林眺望远方,那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犹如碧绿的海洋穿过炊烟缭绕的村庄,向远方伸展而去。偶尔有几个在大路上行走的人,仿如点点蝼蚁,在炽热的阳光下蠕动……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几只乌鸦,落在我们身边的树枝上呱呱的叫着,惊醒了我沉醉的心。
“乌鸦叫,没好事。”我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坐在我身边的姐姐嚷道。
而后,在姐姐的催促下我怏怏离开了观望美景的石崖。没有走多远,我惊喜地看到几株茂盛的山枣丛,仿佛在饥饿中看到从天而降的一块馅饼。我没有知会姐姐一声,就忙不迭地跑过去,一是想自己的收获多了能得到母亲的表扬。二是以此来向姐姐炫耀自己的能干。
红白相间的山枣隐于翠绿的枣叶间,像一个个圆润的玛瑙散发着诱人的光辉。我来不及细想,不顾及枝桠间锋利的树刺,贪婪地摘取甜甜的果实。正在我全身心地采摘时,猛然浓密的枝叶下飞出一群黄蜂,直扑向我,我神色张皇,提着篮子转身就跑,在乱石中踉踉跄跄,恐惧之态不言而喻。姐姐在不远处看到我恐慌的身影,先是一惊,而后急匆匆向我跑来,帮我赶跑那些可怕的黄蜂。
黄蜂飞走了,我的脖子上、额头上,却迅速地长出了一个个大包,钻心的疼,好几天才消退。为此,姐姐怪我乌鸦嘴说了那句倒霉的话,又怪我没看到那个硕大的黄蜂窝。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起手摸摸脖子,好像蜂刺仍留在此处似的。
“姑姑,姑姑。”早早的爬上一个小山包的小侄女,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
小侄女两颊绯红,汗湿鬓发。我们坐在山石上稍作休息,而后继续沿着山体向上行进。
山顶上光洁平滑的石崖,层层叠叠。平整宽大的山巅,围墙倒塌,那个宽大的石屋已不见踪影。这石墙是抗日战争时期,解放军垒砌的护身墙。据说,一个连的解放军在游击队的配合下掩护大部队撤退,他们打退了一次又一次的围攻。完成任务后,用树枝挑起帽子,然后悄悄地撤退到微山湖的芦苇荡里。当日军攻上山顶时,方知道人去楼空,一气之下追至南阳镇,为了一泄心中之恨,气急败坏的日军上演了火烧南阳镇的惨案。
山顶附近,几个牺牲的解放军战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我上小学时,每到清明节在老师的带领下来此为烈士扫墓。听老师讲解他们的英雄事迹,并激发同学们积极上进、忠心爱国的决心。
我们沿着山脊继续向前,又见到那个庞大的石磨。老妈说,那是以前人家精心打造的,但由于太大、太重,无法运下山而被搁置于此。
我们接着寻找山中的石盆,像寻找掩埋在岁月深处的陈旧记忆。说也奇怪,无论天气如何干旱,光滑的小石盆内总有半盆水在里面。有人说那是王母娘娘的洗脚盆。要说王母娘娘居住在瑶池,洗脚盆怎么会落在我们山上呢?是不是家乡的人也想借此沾点灵气?
我们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小石盆。也许是由于安装太阳能而被破坏了。山的一侧全是密密匝匝、排列有序的太阳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而当初的山地,如今全种上了杏树,春暖花开之时,满坡满地的杏花围绕着苍绿的山岭,仿如一个身穿花裙的巨人。在他的怀抱里揣着人们多少酸甜苦辣的往事,还有一个个动听而又神秘的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