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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个关于月球的秘密。
在它背面的艾特肯盆地,也就是月亮上的那块阴影区,其实很早我们就安排了一台量子遂穿钻探机在那里,不停往月壳地下打洞。大概用了一年时间,我们的钻探机穿过了表层月壤——月壳——上月幔,到了月球300千米之下。
也就是在这个深度,我们发现了月球人。
我安排了一台勘察机飞下去拍摄,看到这些月球人身材矮小紧凑,大概只有1米高,肌肉强度高,皮肤则有一层浅灰色的薄膜,显然是适应月球低重力的环境下形成的。这种体型在低重力下可以很好地保持平衡跟行走,而皮肤则可以抵御宇宙射线跟低端温度变化。
五官看起来倒跟地球人没太大区别,眼是圆球状,很亮,像猫科动物的眼睛,明显有多重虹膜跟反光膜,在月夜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
我不知道月球人已经形成了有多少年,从拍摄到的画面来看,他们已经构建了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建筑区域跟社会运转制度。
自发现了月球人之后,我便多了一项任务,总部要我观察月球人的生活,整理出一份《月球人生活史记》资料。
这倒也好,总比干巴巴地望着钻头要有趣,毕竟偷窥其实是一种欲望,即便窥探的内容很无聊,你也能有兴趣看下去,八卦他人隐私是天性。
接到任务之后,我驾驶着飞船往月球底部下降,看到在一片银色的旷野地上,有个月球人在撒尿,我便驾驶飞船到他的上方,把他吸了上来。
月球人已经昏迷了过去,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应该是个雄性,就用刀割开了他的头颅,提取了他的记忆跟语言系统,继而我伪装了他的模样,亲自下到了月球里生活。
在月球当伪人的几年生活里,我记录下了一些在月球经历的事,下面我将摘取一些出来,算是野史,里面的人名都是月球人的音译。
7月8日—职业皮囊
月球里的运转制度也是分工上班。
我以伪人的身份回到了家里,已经是早上。父亲跟母亲刚好吃完早餐,他们二人在镜子前,用刀刺进了自己的额头,由头到脚,猛然一划,那薄膜外皮就剥落下来,白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我想,这大概就是血液吧。
他们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张人皮穿上愈合,我知道,父亲的人皮标识是医生,而母亲穿的则是服务员。在这里,每个月球人每天会被安排不同的工种,只需要穿上对应的工种人皮即可。因此,在这里没有职业歧视,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是什么工种。
而我今天则是被安排了清洁工的人皮,穿上之后我脑子里就自动产生了工作技能记忆,瞬间就清晰了自己接下来所要干的活。
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暗淡清冷的白光,我在街道默默扫地,看到了邻居阿伦拿着手提包出来匆匆往前赶着去上班。
阿伦昨天刚从监狱里出来,犯的性侵罪,今天就要安排去上班了。
我瞥了一眼他穿的人皮工种标识,是高中教师。
1月12日—网与巢1
月球人其实挺聪明,网络的全面兴起只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人人都可以用上了手机,当然其实少不了我的功劳,我悄悄投放了不少设计构思到科技研发部。
坦白而言,我有些自喜,回到了飞船上,看着底下的月球人。
那天晚上,我看到阿倦下班到了家,照旧泡了一个米饭,忙打开了手机,在群跟大家分享起晚饭来,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米饭。没几秒种,群里的人全都出来冒泡,热闹地争论起味道,信息弹个不停。
卢娜忽发来了一条信息:“最近怎么样?今晚吃啥啊?”
阿倦回复:“新出了米饭,味道可以。”
“试过了,不行,最近网上有啥好看的剧?”
“有,我转链接你,超吸引人。”
“快发来哈哈。”
……
他们一群人聊了到深夜。次日醒来,便从各自房子出来。
忘了说,他们住的地方类似蜂巢,每人的房间只有一层薄纸相隔。阿倦第一个推开房门走出,伸懒腰,扭头看到了卢娜从左边隔壁房洞出来,接着是右边隔壁洞的群友罗伊,还有上面房洞爬出群友老卡……
他们相互看见,随即低头沉默着,各自往不同方向散去。
2月4日—网与巢2
很奇怪,网络建立起之后,离婚率反而越来越高。
我举起望远镜,俯瞰底下,第一次比较完整地观察一对夫妻生活。
因家族犯了大罪,阿忠跟小秀自小就被牵连关在监狱里,他们能接触的异性,只有对方,故而也就结了婚。
刑满释放后,两夫妻经济条件不好,买不起手机,每日下班回来就是一起买菜做饭,再顺便去学校接孩子回家。这种生活对阿忠跟小秀而言,似乎谈不上幸福,没什么波澜,每日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完这辈子便算了。
晚上吃过饭后,看完电视,两夫妻就上床鼻贴着鼻地睡觉。
而当他们生活富裕了些许后,两人都买了一台手机,自此睡觉后,两夫妻睡觉的姿势就变成了背对背,各自盯着手机。
阿忠第一次看到了手机上有面容跟身材都比小秀要好的女性,他有些激动地给那个女人发了一条信息。
女人回复了,对方神秘又新鲜,比小秀好多了。阿忠第一次产生了要抛弃小秀,而要跟屏幕外的那个女人长相厮守想法。
睡在背面的小秀,其实也想离婚,她刷着手机,发现自己的老公条件实在太差,不温柔,不帅气。这个月球上所有女人的老公都比自己的老公要好,当初自己怎么就会瞎了眼看上阿忠呢?太不可思议。
二人离婚想法不谋而合,阿忠跟小秀去办了手续,追寻各自的幸福。
次日晚上,我看到他们的孩子在哭,开始挖洞,越挖越深,把自己埋了进去。
3月5日——虔诚的许愿
今日我休息,碰上了这里三年一度的月神祈愿活动。
湖边的月神的神像有近二十米高,底座下有两拨人,一拨是年迈的老人,另一拨是年轻人。
老人们俯首跪拜,祈求着风调雨顺,或是许愿自家人学业进步,身体健康之类的。那群年轻人则站在边上,冷冷地盯着那座巨大的月神神像。
我走过去,问他们为什么不跪拜许愿。
其中一个叫阿泽的年轻人,不屑地看我,说这只是糊弄老人的把戏,用一个新词来说,这叫迷信,迟早我们要把这月神像砸了。
后来他们真的砸了月神像,阿泽高呼着,带领着那群年轻人,把月神像推倒,神像摔得四分五裂,他们站在了碎开的神像之上。
我隐了身,跟着阿泽回家,看到他在手机上分享推倒月神像的图片,随即又开始刷讯息,看到有人分享家人身患绝症,睡在医院病床的视频。
阿泽发了一条评论:无意刷到,愿家人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底下许愿的评论开始越来越多……
后来,阿泽每次看到绝症病人或灾难的视频,他便会跪倒在手机前,磕三个响头,许下自己的愿望。
4月1日——粪便的作用
其实我养了一条狗,不过在月球表面。我每天都需要驾驶飞船上去给它清理粪便,然后找一个地方挖坑埋掉,这活着实令我有些头疼。
我想了一个办法,把这些粪便包装成月球人的食物,这样我就不用再挖坑处理了。
起初我把狗粪投放在糕点店里出售,会有月球人因新鲜而购买尝试一下,但狗粪实在又臭又难吃,很多尝过狗粪的月球人都说狗粪太恶心,是垃圾。渐渐的,几乎所有的月球人都在骂狗粪这玩意入不了嘴,怎么会被生产出来,根本没有月球人肯吃狗粪。
后来我花月球币买通了一大批月球人,让他们在网络上狂刷狗粪味道独特,吃了有益处。不到一周的时间,越来越多的月球人开始去跟风尝试狗粪,他们说狗粪确实味道很独特,只有有品位的月球人才懂。
狗粪其实还是之前投放的那坨,味道没曾变过,能不能吃,美味与否,取决于夸赞它的人数。
于是乎,我的狗粪供不应求了。
5月3日——月球里的爱情
我看见了一个失恋的人。他叫尼斯,跟十九个女人谈过恋爱。
在谈到第十个时,他内心是自豪的,经常会跟朋友分享自己有过十个女朋友的事。在谈到第十五个女人时,他忽然恐惧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每次跟新的女人从认识再到相恋的过程,永远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步骤,他感到无比的枯燥,再也没法感受恋爱的热烈美好。
后来他似乎自己明白了,他再也无法对女人投入感情,不会再去爱人。他怀念以前为女友精心准备礼物而期待女友望见礼物而惊喜的表情,怀念看到所有美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分享给女友,怀念每次看见女友就能开心笑起来。
可惜了,如今第十九次失恋,他清楚自己不会再有从前那种热烈的心跳,丧失了爱人的能力,这也就意味着他再也没法恋爱。
他跪在暗河边哭了起来,我走过去拍他肩膀,安慰他说不爱女人,你可以尝试爱男人。
他抹去眼泪,呆呆看着我,掏出他不舍得吃的狗粪送给我,说谢谢我。
7月8日——逃离月球
总部忽然下达了命令,说要抓捕月球人,攻占月球。他们觉得就目前观察的情况来看,这些月球人并没有什么作用,存在只是浪费资源。
我其实有点下不去手,毕竟跟他们共同在月球生活了如此之久。但命令不可违,我还是驾驶飞船下去,开启了引力捕获矩阵系统,只要被飞船引力光束照的月球人,都会被吸上来船舱里关禁。
飞船掠过大街,引力光束照到的月球人一个个地被吸上了飞船,底下一群群的月球人惊慌大叫,四处逃窜,躲避飞船的光束。
街道警报长鸣,有些月球人狂跑进大厦躲着,我直接调整飞船,射出更强的引力光把整座大厦照得透明,不少的月球人抱头缩进桌下,被光一照,猛地被吸走消失。
二十楼的一位老板正抱着秘书坐在椅子上,望见光束照进来,慌忙起身,两人瞬间被吸走不见。
尼斯跟着一位朋友飞跑,躲进了一所小屋里,二人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生怕被飞船发现吸走。这时一群逃难的月球人慌不择路,撞门而入,看见原来是这两个臭名昭著的男人,先是惊呼,随即开始围着他们指指点点,痛斥二人罪大恶极,不努力工作,不结婚繁衍……
瞬间尼斯跟他朋友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两人慌忙冲出了屋子,主动跪到飞船的引力光束之下,被吸了上去,逃离月球。
7月20日——最后的反抗
月球人要联合起来抵抗我。
整个月球主要有四个住巢区,东南西北。这四个区的月球人开始集中在一起,开会讨论要如何将我这所飞船给击落下来。
他们开了一天的会议,开启了全面反击计划,决定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去研究远空击飞武器,一部人留在陆地训练,提升躲避以及作战能力。
我觉得这很有趣,他们训练的过程,用录像机拍了下来。
这天东区戴瓦的跟西区孟如令正合力研究着导弹的轨迹控制,没一会戴瓦就不耐烦,觉得孟如令这人太蠢,什么都不懂。他扔下手套,回到大本营逢人就吐槽,西区人实在太笨了,这种人根本不配呆在月球上。
这些言论传到了西区人的耳里,惹得西区众人愤怒,气势汹汹地来到东区叫骂,说东区人总是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其实什么都不是。
东区人一听,自然心中不爽,也与之争吵起来。最后发展到两个区的月球人短兵相接,挥刀互砍,双方都死伤近半,血流成河。
而在大本营的饭堂里,南区人跟北区人也吵了起来,争论着咸口味好还是淡口味好,南区人指责北区人天天吃咸口,真是不懂保养身体。北区人则嘲笑南区吃淡口就是穷酸相,味道不舍得加重。
最后血拼的导火索是一起偷窃事件。他们在饭堂里抓到一个小偷,小偷被众人围着,缩在角落里。
众人逼问小偷为什么要偷东西,那小偷抖抖索索地捂头说是太饿了。有人听出了这是南区人的口音,开始讥讽说果然是吃淡口的穷酸人。
一群南区人一听,腾地一下火气上头,骂北区人屎都能吃,接着对那个北区人拳打脚踢起来,一时间这两群人打得轰轰烈烈,举枪扫射,炸弹乱轰,血沫横飞,整个饭堂都倒塌。
那个小偷趁混乱逃了出来,站在我的飞船下对我招手,我给他伸出了大拇指,他脱下伪装皮,上了我的飞船。没错,他确实是我的同事。
几个小时后,我望见下面的月球人尸体遍地,巢洞房坍塌,成了废墟,冒着硝烟,一直往月球表面上升腾。
——
那一次的攻占,其实并没将月球人赶尽杀绝,因为我呆在月球表面实在太无聊了,想看看月球人重新构建文明的过程。我同样会以伪人偷窥的形式,将这个过程记录下来,好了,现在我要升上去月球表面遛狗了,不再多说了。
——记于3月3日 马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