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69岁,个儿不高,身材小巧麻利,越老越像一个老顽猴,居然爬到一棵树上,让我给她照相。
在这个母亲节,我有空在老家陪陪我妈。这些年为了工作和生活,我总是来去匆匆。如今,终于可以放慢生活的脚步,常回家看看!
以前,每一次匆匆地来妈都是那样的欢喜 ,忙着给我们做好吃的;每一次匆匆地离去,妈又是那样的怅然若失。以前的生活充满艰辛,如今大家的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妈妈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开心的笑。
我妈是40年代末的人,19岁就生下我。大半生辛苦操劳,从没享过什么福。年轻时大集体,在生产队干活儿挣工分儿,我出生的头一天她还在田里干活儿。那时的生活条件异常艰苦,她自己攒钱买了40个鸡蛋。
贫贱夫妻百事哀,从我记事起爸和妈就总是打架(爸比我妈大一岁)。想想那时的母亲还是多么年轻!她没有享受童年的欢乐;没有享受青春的美好;没有享受我爸爸的关爱体贴。她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我姊妹四人,她生下我最小的妹妹时才27岁。
妈妈小时候,差点被他的父亲(我未曾谋面的姥爷)淹死!
妈妈姊妹三人,我有两个舅舅,大舅今年80多岁了,他比妈妈大十几岁。50年代国家很穷,饥饿让很多人走着走着倒下便不再站起,饿殍遍地。那时的人们大多重男轻女。姥爷很嫌弃女儿,我妈仅上了三年级。
妈三岁的时候,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姥爷抱起她"扑通"一声扔进门口的大池塘,想把我妈淹死,我妈当时还穿着棉袄。这时刚新婚不久的大舅妈听见响声,出来一看吃了一惊!她眼明手快,立刻把妈拖到岸边,妈得救了大难不死!
也许正是不幸的童年,和结婚后的艰辛,导致了妈妈刀子嘴豆腐心,脾气又急又躁,心强气盛。
小时候我们穿的鞋都是妈手工做的。每年过年,她都给我们姊妹四人和我爸每人做一双新布鞋。那时还没有电,她点上煤油灯,一夜做一双鞋。她卖了一头猪买了一台旧缝纫机,年30晚上我们干干净净的洗完澡,她把新衣服放在我们床上。第二天早晨我们姊妹都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去拜年。虽然她上学不多,但心灵手巧。记得她有一本像书一样比书长一倍的鞋样夹,外面是黑色的布面儿,里边夹层是过去那种棉纸,浅棕黄色。我经常拿鞋样夹翻看,里边有纸剪的鞋面花样、布鞋、棉鞋样。那软软的棉纸上还画着彩色的花儿,有点儿像敦煌莫高窟的壁画,是那种温润的美!妈说是她的姥姥传下来的。
还有一个用细竹篾编成的针线笸箩,扁圆形,双层,竹篾编成菱形的纹理,呈栗色,式样古老精致。
可惜这两件可以做传家宝的东西,现在已不知去向。至今我还记得它们精致的模样。
以前我们的大家庭有17口人,我妈他们妯娌轮流做饭。在我上五年级时分家。
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喂头猪,过年时杀掉,除了过年用一部分剩余的都腌制腊肉。妈除了干活儿,还要去打猪菜。有时她和我爸早早起床,挑上竹栏到离家较远的山上打猪菜。
至今还记得妈身上那种味道。那种山花的味道,树枝的味道,野菜的味道,那种特殊的山野清香,令我终身难忘,回味悠长。~~~
每次上山打猪菜,爸妈都会带一些野果给我们。山里长满各种野果,野樱桃,野草莓,野核桃,野猕猴桃,野红梅,野毛栗子(那时的板栗很少,还没有大面积种植,只有野生的很多),八月炸。……有时我妈还会采一些金银花、兰草花,插进瓶里放在家里的供桌上,香气四溢。每次回家我都闻到她身上那独特的香味儿,那是混和着山野气息的母亲的味道。
父母的爱,无言;父母的情,深浓;父母的心,慈善!他们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儿走千里母担忧……
有一年盛夏的中午,酷暑难当。我妈坐在我家的菜园,悲痛大哭,因为跟她同龄的二舅妈难产去世。(只有29岁)小时候舅舅舅妈对我们姊妹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经常去他们家,住一个多月。
妈的脾气年轻和中年都很急躁,她干活儿麻利从不惜力。即使烈日炎炎,她也不午休非把活干完。有一年夏天可能中暑,她一下晕倒在地下,手脚冰凉,双目紧闭,吓得我不知所措,一直喊:"妈!妈!"当时我爸不在家,那时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还是三爹背着她去村里卫生所打吊针。好心的医生还告诉我,打吊针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主要就是糖盐水的比例配合好,回家让我妈多喝一点。
每年寒冷的冬天,老家都要洗一种带白杆儿的青菜,叶子像饭勺儿,叫勺勺菜,洗完放进大缸撒粗盐粒,在上面压上一块儿大石板泡腌菜。
老家门前有一个小池塘,因小我们叫氹(dang,第四声)子。小时候,常见我妈她们从菜园砍回一筐筐的菜,在氹子里洗,寒冬腊月水冰冷刺骨,洗完一堆堆的菜,妈的双手已冻得又红又僵,满是裂口,但她还要继续把菜叶切碎,和菜杆一起揉进腌菜缸。
另外还要再泡一缸萝卜,大白菜,辣椒,豇豆,扁豆等腌菜。
老家泡菜只放水和盐,因为水是纯天然山泉水,没有任何添加剂,所以腌出来的泡菜色泽金黄,酸辣爽脆。每到冬天菜园里的菜青黄不接时 ,就配着酸菜吃,能吃很久也不坏。
后来我们相继离开家乡在外成家立业,但每次回老家,大家都抢着到妈妈的腌菜缸里掏酸辣爽脆的泡菜吃。金黄的腌菜杆儿,酸萝卜,酸辣椒,酸豇豆,吃到嘴里辣得"嘶~嘶~嘶~",几个人手里各抓一把,愈辣愈吃。
每次上桌那盘最具老家特色的腌辣椒炒瘦肉(老家那时的猪是吃野菜长大的,肉非常香)总是被一抢而空。
我妈做的菜具有独特的私房菜味道。从我小时候至今,凡到我家吃饭的人都夸她做的菜好吃。妈做菜很少放乱七八糟的佐料,她用罐子放炭火盆儿里炖的排骨,猪蹄和柴鸡,只放姜块和盐,那原汁原味儿的柴火炖菜 ,是任何饭店也无法烹制的味道。
她炒的菜都是小盘,色香味俱全。从前有个亲戚在部队后勤做大厨,每年到我家都夸我妈做的菜好吃。
妈不仅做的菜好吃,而且还会做各种小面食。春天她做的米面蒿子馍,儿时记忆至今难忘。她能随便从菜园里弄点儿荆芥,韭菜,荠菜,小香葱做出各种小面食,她还会做板面。昨天我还问她,怎么做的菜味道跟别人不一样,怎么就那么好吃?我永远也学不会我妈做菜的味道。
可惜了,如果我妈再年轻十几岁,我们可以开一个妈妈私房菜馆。
如今妈已快70岁了,家里来客人她还跟从前一样,一会儿做一桌丰盛可口的菜。
那是独有的妈妈菜的味道。那味道,伴随着我们的童年,青年和中年;伴随着我们走过人生的苦辣酸甜;伴随着我们的下一代如春笋般长大;伴随着我们的父母,由黑发变成满头华发!
今天,当我听到一个简友哥给我发来的《时间都去哪儿了?》,那熟悉的歌词,深情的旋律,在母亲节这个特殊的日子,让我听得泪流满面……
是啊,时间都去哪儿了?过去的日子如轻烟,渐行渐远;过去的点滴常萦梦中,渐渐释怀。
渐渐淡忘了小时候妈打我,骂我,揪我头发;渐渐淡忘了我们母女间曾经深深的代沟;渐渐淡忘了曾经对她的所有怨和恨。
时间的河流流淌到今天,我记住的,只有妈妈所有的好。我珍惜未来和她相聚的每一个日子。有妈,家就永远在!
春天,妈上山打茶叶 ,她还像年轻时的样子,在山上跑的很快,她做事就是这样,来去如风,说走就走。
秋天家里的板栗熟了,她一会儿弄了满满一筐板栗包,(板栗外面是一个带绿刺的球。)坐在野花遍地芳草连天的山坡,用剪刀剥了半筐板栗,然后又弄回一筐下山回家。
她们这一代是最能吃苦的人,他们都已经老了。许多人都说,谁也比不上她,哪里像快70岁的人,姑姑开玩笑说她像个猴子似的,动作敏捷。
前两天刚下完雨,山上湿漉漉的雾气氤氲,妈一大早擓着竹筐出去,一会儿带回满满一筐脆嫩碧绿的竹笋。因为下午大家要驱车前往十堰,她前脚放下竹笋,后脚又匆匆忙忙地跑到山上,折回很多相思豆和野草莓。
我的姑姑们都翘起大拇指夸她真厉害!
今天她又飞快地包了一大盆粽子,蒸了一锅包子。我妈妈的神速我这辈子也学不到,我没有遗传到妈妈那种快速敏捷的基因。我随我爸,妈说我是天塌下来也不慌不忙的人。我说今天要写一篇她的文章,她一会儿过来看看写了多少字呀?
今天我只对妈妈说了:"母亲节快乐!"这么多年第一次母亲节陪伴在妈妈的身边 。我要对妈妈说一声:"谢谢您生养了我!有妈在我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