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套的故事

一 发生



还是那个老套的故事。

人类和吸血鬼打起来,先是吸血鬼占领优势,而后人类找到反击的机会,渐渐打成平手再是两败俱伤。


不得已建立了和平条约。


说是和平条约,其实也就是暂时不发动战争而已,吸血鬼半夜杀人还在,血猎们捕捉恶魔也持续着。


在这混乱又黑暗的年代,最无辜的,还是普通人。

他们只想照顾好妻子儿女,每天回家吃个饭,没有腰缠万贯,没有扬名万里,就平凡的活着,然后寿终正寝,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悲的人,从来占据大多数。


百里玄策就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躲在衣柜里,父母给了他一块糖说不准出来,他唯唯诺诺的点头,小身板不停哆嗦,眼眶红的可怕却不敢出声。


他闻到了母亲做饭时不小心划伤手指的味道,只不过这次要浓烈的多。


没有然后了,他理所当然的被带进吸血鬼的地盘,像垃圾扔到一个冰冷潮湿的牢笼里。


百里玄策小小的脑袋里有许多转不过弯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没死,为什么杀了父母不杀他。

可小孩子只是蜷缩在有青苔的地面上,冷的发抖,胃部饿的抽搐,他连大哭大叫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水分的缺失分泌不出眼泪。


人,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是会逃避现实的,他昏了过去。


啊……

白茫茫的……

到处都是……白色的。

玄策睁开眼,天花板上银白复杂的花纹震的他眼睛刺疼,于是又很快闭上了。


“醒了就把粥喝了吧。”

他的耳朵动了动,一个冷淡里面参杂着淡淡温和的声音灌了进来。

玄策抬头望去,一个……银色头发的青年,面容说不上是惊天的好看,但是有着骨子里稳重温润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眸子没有全部睁开,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扎人。


五岁的玄策揪起被角躲了进去,他本来胆小怕事,经历了杀人掠夺的事,几乎没有经历再应对一个陌生人。

所以,到了守约的视角看,就是白色的被窝里一团小东西不停的抖啊抖。


他千年没什么表情的难得出现一丝笑意,张开五指先是轻轻的拍了拍那一小团,眉眼弯起荡出温丝汐水的柔,声音压低。

“我是你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好听有磁性的声音让玄策不再发抖,但还是没有减轻警惕性,小爪子揪着被角不出去。


“我叫百里守约。”


小东西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守约立刻将表情换的又温和了一倍。


这个世界上心肠最硬的人,也要不受控制去靠近那没有生命的银发吸血鬼。


何况是个小孩子呢?


于是玄策慢慢爬了出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安的磨蹭自己破烂的衣角,小脑袋垂的低,闷声开口。


“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是啊。”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之前我们不住在一起。”

守约顿了一下,继续说。

“那时候你刚出生,自然没有印象。”


小玄策猛的抬头直勾勾盯着他看,对方面不改色回以柔和似水的轻笑。

笑的小孩子心里佟佟直跳,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面色一下子变的扭曲,脸上红晕都被苍白取代,眸子里似有两团火喷出来。


守约带着点惊讶看着对面的孩子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软绵绵的拳头砸在自己胸膛上。


“……”

他低头看着红发小孩在怀里发脾气的模样,原本眉眼中的暴虐凶狠也被婴儿肥的脸蛋遮盖下去了,只觉得可爱之至。


他轻而易举的展开双臂,将玄策抱在怀里,下颌抵着毛茸茸的发,孩子的脸贴在自己胸膛上,一阵阵发热,手臂圈住小团子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这个方法很有效。


玄策一下子就不闹了,半晌,他带着泣音,声带被撕裂过一般问。


“那哥哥为什么不去救救父母呢?”

“我没及时赶到,抱歉。”


守约放开环住他身体的胳膊,手掌捧着玄策的脸颊往上抬与自己对视,指腹缓缓抹去对方眼角流下的湿润。

“对不起。”

一字一顿,眸子里深沉的愧疚又让孩子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


然后玄策抱着他自以为的亲人,放肆的大哭一场,崩溃的流泪,在他没力气抽涕的时候,兄长温柔的抚摸他的脊背,笑吟吟的将桌边已经凉透的米粥端过来。


“都凉了,我再去帮你热一下吧。”

随后也不管玄策什么反应拿着碗了出去了。


小孩子看着对方背心眨眨眼,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房间。

说实话。


是个普通又精致的房间,床,桌子,小沙发,花瓶……

但有一种奇妙的气息。

玄策小脑瓜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他只明白失而复得的亲人让他开心的快要跳起来,肚子里饿到抽搐的感觉都阻止不了他。


当兄长再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小碟蔬菜。


“……菜???”

“小孩子多吃菜对身体好。”

守约淡淡的说,拿起勺子挖起一小块香喷喷的米递到小孩子嘴边。

“有点烫,小心点。”


玄策心里被这暖暖的幸福感满足,他享受似的闭眼张嘴含下一口粥,却发现味道醇香温和,没有对方说的那么烫。

他迫不及待的吃第二口,对方像是知道他身体里所有器官运作似的,每每他刚咽下去哥哥就端着勺子等在他唇边。


“……哥哥……”

小孩子刚吃完粥就嚼着蔬菜眼巴巴望着兄长,对方挑挑眉,眼眸弯的活像一只狐狸。

“不行啊,蔬菜是必须的。”

玄策一下子就萎了。


守约翘起二两腿在旁边好笑的摇头,指腹擦去孩子唇角一处污渍,低头抿唇,嘴角轻扬。

他笑起来总是有种魔力似的,涓涓细流淌过干涸大地。

于是玄策望着这个仿佛是上天送给他最完美的礼物一般的哥哥,眸子里全是无条件的信任。


“一会儿,我带你去外面,买个衣服什么的,好吗?”

百里玄策低头看看自己破洞的衣服,抬手扯了扯布料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然后百里守约站起来,收拾一下床头桌上的碗筷,偏头冲玄策笑笑。

“等我一会儿。”


百里玄策回想一下,自从来到这里,他几乎没见过对方不笑的样子,再深入思考一番,百里守约对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只字不提,他明明记得这之前是个阴暗冰冷的地牢。

小孩子烦躁的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直到和被窝分不开家。


守约一开门进来就看见类似于毛毛虫的东西在床上扭来扭去,他怔愣一瞬,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玄策尴尬的动了两下,目光飘忽不定脸上都憋红透了,意识到哥哥还在看着自己,小孩子因为承受不来这么尴尬的场面,一头猛扎进柔软的被子里,红色的毛像极了鸡窝炸开的模样。


兄长笑的声音更大了。


不过他还算有良心的走过去,帮对方解开被子的纠缠。

玄策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揉自己的脸,觉得不那么热了才抬头去看哥哥。


百里守约单膝跪在弟弟身旁,上半身倚过去把对方小小的身子环在一片他制造出的阴影之下。


玄策睁大眸子盯着他,守约渐渐低下头,柔软温凉的薄唇贴在小孩子热度很高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你真可爱。”

兄长这么说道。


然后玄策觉得自己可能要沸腾了,他头顶冒烟,半天回不过神,守约只好轻轻拍拍他。

“走吧,我们要出门的。”

小孩子突然反应过来,紧紧抓着哥哥衣角。在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下结结巴巴的开口。


“……我……我害怕……那些东西,又来了怎么办……”

“……”


百里守约沉吟半晌,无奈的揉揉弟弟的发顶。

“玄策。”

他把声音放到最轻,柔和的的唤着幼小孩子的名字,对上玄策不带一丝杂质的瞳孔,他语气里多了刚毅的坚定,沉稳的镇住孩子不安的心跳。

“你哥哥很强,以后谁都不会欺负你。”

就这么一句话,让百里玄策不自觉拉住哥哥宽厚的手掌,和他走出门外。


那一刻,他觉得天崩地裂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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