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默然于池塘边,柳树下,看一群小蚂蚁忙上忙下。
眼前是一池春水,几个垂钓者。偶尔有行人过,他们用好奇的眼光看我。许是山村里少有戴着眼镜的短发女子。
发呆,是我能想到的、我能做的事。
时间久了,感觉自己已经失去部分觉知的能力,不想说话,不想玩手机,不想看,不想听,对路过身边的觉得我怪异的行人也没有了任何一方面的触动。
昏昏沉沉中,确信自己是醒着的,因为眼睛还睁着,耳朵还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她在做什么?”一个中年女人轻声说:“不知道。别管她。”
我越来越不能确定自己是醒着的了,虽然眼睛还睁着,风还吹着。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身边的一株草,一块石头,因为我感觉到归属感——一株草、一块石头的归属感,安详、宁静、愉悦。
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动,好奇怪的感觉啊。
看看四周——树好大,大得无法仰望。石头,灰白色,就是我踩在脚下的那块,垫脚用的——不,已经不是石头了,是山,一座我爬不上去,也绕不过去的石头山。
“还不快点,要下雨了。”一只蚂蚁对我说。
我愣住了,没明白。想问,刚才说话的那只蚂蚁早已消失不见。
沿着它来的方向回头望,呵呵,好多蚂蚁,辛勤得像蜜蜂。我笑了,好可爱的小生灵啊。
一怔神,似乎有点不明白——我喜欢蚂蚁,因为看见它们我笑了。
我听见蚂蚁说——还不快点,要下雨了。
懵懂中我无知地看看自己——我的手!我的脚!衣服呢!原来我看起来像另一只蚂蚁!不同的是,它们在忙着收集食物,我——在发呆!
蚂蚁们跑得更快了,风强劲地吹,我有抵挡不住的虚弱。不用想了——我是一只蚂蚁,雨要来了。
于是,我开始着急,本能地寻找食物。想起我刚刚掉了一粒玉米,大而新鲜,就在离树洞不远。
于是,我有了目标——找到那粒玉米,赶在别的蚂蚁发现前。
找到了!好大,巨型玉米粒!
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把它抬起来。很费劲儿,不容易。如果放弃,我拿什么带回洞去。
再使劲儿,动了,能行。
我异常艰难地抬着自己刚刚掉下的玉米粒,往蚁穴走。举步维艰。我想起了我的先生,我知道他不会帮我的,不管多难、多重、多危险,他都不会帮我的,我知道。他对我总有一种固定模式——不管我。有时候我受不了了,想跟他交流、想说出我的感受,他总是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真难伺候……”。我被噎住了——他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伺候我了,怎么想都不明白。上班的是我,生孩子、养孩子的是我,买菜做饭的是我,打扫卫生的是我,偶尔还要帮他买烟买酒……我就像他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无声无息,无知无觉,更别说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啊,玉米粒好重啊!我告诉自己——想多了。专心可以获得某种精神上的轻松。对,专心!
好不容易,走进洞里了。很奇怪,没人教,我似乎知道该往哪里走、要做些什么。这是本能吧,一只蚂蚁的本能。
很重,我还在努力。
好多蚂蚁从身边挤过,它们更快,更专注。
我曾生起一个念头——谁来帮帮我。
四下里往——所有人都在忙,不,是所有蚂蚁都在忙,没有闲聊,没有偷懒。我怎敢?!
继续前进,越来越近,我好像看见粮仓了。
再走几步,再使劲儿往前几步,就快了,快了。
终于,我把玉米粒交给了队长,他说:“不错,12克。”我如释重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队长夸赞我了,我今天表现不错,明天,明天我要抬更大个儿的,呵呵,刚才的辛苦,值了。
于是,我带着欢喜转身离开。确实累了,想找个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
……
睡觉——我又懵了,我好像正在睡呢。
刚才,是做梦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原来,一个人孤单得久了,也就不觉得做人有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