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黄昏的阳光已没有了暖意,敷了一层轻度的霾,天也是暗沉沉的。从医院出来,围上围巾,默然前行。
走过夏天常走的沿湖小路,注意到那些草似乎常年都是一种颜色,不见衰微,若非柳叶金黄堆积圈圈层层,真难想象,这是一个极冷的冬季。寂寞的灯光平铺在湖面上,没有寒风来。
高大的香樟树,在我身边沉默着。沉醉在心事里,脚下咯嘣咯嘣响得很欢,蹲身俯看,是一粒粒落下的香樟果实,黝黑,如人之眼睛,平和地望着不住飘洒下的落叶。
犹如一次对自己的审美,每有恙时,格外体察自我的感受,而之前,始终在碌碌奔忙中把自己遗失。连日来,习惯性把耳朵蒙上,怕它再逢变故,似乎隔绝了外界传来的一切声响,安全感随之即来。有时,我想象着自己的肉身死去,灵魂在午后湛蓝如洗的天空中飞,一阵暖暖风把我吹到一个晒着阳光的海滩,磅礴又安静。
冬天万物没有情绪,世界都是紧绷的,人们都如我一样蜷着,把手臂缩到袖子里去,显不出一丝喧闹和繁华。
经过往日常光顾的烧烤店,昨日也是这条路走回,店门上着锁,原以为是倒闭了。今日逢门重启,忍不住向里探头,不见有客,灶头上熏烤的烟衬得小店格外寂寥。我想起夏天,店主跟我讲日日忙到深夜,站着恨不得打起鼾来,到了凌晨三四点一下班,挨着床板倒头就睡。边说边配合面部表情,显得他的那番描述贴切而有趣,不知他现在想起来是否有些无奈。
地铁口有一个流动又相对固定的锅盔摊,早上和晚上长年飘着香。他们是一对夫妻,有人来了,丈夫便掀开盖面团的白布,揪一团面出来,顺手拉上,他的手看起来很有力量,三五下一团面就变成了薄薄的饼。妻子接过来,把饼伸入那盏烧炭的大炉子。我曾在别处见过一模一样的炉子,其旁稍坐,暖意融融。
我在看他们,他们也注意到我了。我搓搓手,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对之。我有点仓皇。无法去追问什么,或许他们只是打量我是否有买一张饼的兴致,我平庸的躯壳他们也无从审视出什么。但是我们彼此看见了,那样逼近的直视,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像是让灵魂战栗,因此只想使我逃离。
也许我还是会提前归来,也许不了,但明天他们肯定还在这里,在清冷的月光下,他们是这人间才有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