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人之请给一同龄人的孙子取了名字(见前一篇《给老邻居孙子取名》),尽管于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的笔者不算个啥,早已不是大姑娘出价——头一回了,但终究是件乐事,你想其人一生名号皆由你赋予,能不带来丝丝的兴奋么。
于是连续数天来,脑瓜子里的记忆虫儿天天在那些早已处于半遗忘状态的名字堆里瞎踅摸胡撺掇,但要彻底闹清谁是谁已然很难了,譬如那些曾经的左邻右舍和小伙伴他们的诨名别号什么的,曾经在烈日下收割麦子的同一生产队的社员之音容笑貌,甚至每个季节里各种鸟雀的叫声·······想不沉浸其中也不行,由不得自家!人已老,没办法!
那时孩子多。当时人的习惯是,孩儿生下来,当家的便像随手拈来一粒滚落的花生米一样,随口出个声拈一小名来就是,不是个“无名之鬼”就行——不过一个小名嘛——小名也叫奶名,乳名,昵名,甚至屎粑粑名也无不可。所以眼里有什么,便来什么,花鸟鱼虫呀,牲畜鸡鸭呀,甚至花猫灰鼠,五花八门皆无不可,只要随口叫成,容易发出琅琅上口,好记好叫就成,甚至粗俗下作一些更佳。村野百姓,其孩儿也没那么高贵。大名?噶,即便到七岁上小学前取得也不迟。古人道,取贱名儿好养活,没错儿。
随口咧咧一个贱名儿也是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像陶渊明老先生小名乃“溪狗”,改革家王安石小名则是“獾郎”。孔夫子的乳名则是“丘”,嘛意思呢?小土堆。晋成公的则叫城个“黑臀”——黑屁股两爿,那其他部位不用问也白不了。曹操的小名“阿瞒”,意思是爱说谎,按常理应该不是第一个小名了;宋武帝刘裕小名“寄奴”,意思是,其亲生父母做了恶梦什么的,担心对婴儿不利,所以找一对养父母合养;“寄”者,寄养。唐昌寿公主乳名叫“虫娘”,意思是能产出一大堆虫卵的甲虫。北周文帝宇文泰之奶名则是挺讨人嫌的黑獭·······
鄙乡一带的婴幼儿小名里,尤其是小子娃,落脚为“瓜”的尤其多,似乎不是传人,而是变异为瓜种了。“瓜瓜” 呀,“馋瓜”呀, “香瓜”呀,“绵瓜”呀,“懦瓜”呀几乎家家都有;甚至“小傻瓜”呢干脆就是小孩子们共同的小名。
南瓜正经点的别称有麦瓜、番瓜、倭瓜、憨瓜、北瓜、金瓜、饭瓜、老缅瓜、窝瓜、木瓜、番蒲等等,全国各地均有出产,夏、秋果实成熟时采摘。南瓜以体型大、表面棕黄色并有白色粉霜、果肉淡黄色、瓜瓤黄色、新鲜饱满者为佳。不仅营养价值很高还可长时间保存,应该说生来平民百姓菜案上最正儿八经的菜。
可在古人那里,以南瓜为代表的瓜类在当地传统文化里暗含有“被随意砍削”之意,砍瓜切菜嘛,久而久之便被摁上了“窝囊”,“怯懦”,“无能”,“低能”的意思,带上了些可爱的贬义。“娶个贱名好养活”,我都认怂了,你还要怎么着?
这也是老家人正月里不吃南瓜的缘故,你想“南瓜”者即“难”也;“北瓜”者即“背”也 ,走背字;“倭瓜”者窝窝囊囊一辈子·······反正都沾不得。正月呢那是新一年的开始,是领头者,当然近不得那些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