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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当母亲重重地关上大门,毫不留情地把我拒于大门之外时,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拉着回国时的行李箱,迎着凛冽的寒风,走在人流熙熙的街道,我一片茫然,竟不知何去何从。
收到老校长创办学校,希望我回国助他一臂之力的消息时,我就归心似箭。去一个四线城市的私立中学教书,父母坚决反对,无法接受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国内一流本科,国外常春藤名校研究生毕业的女儿,放着绿卡移民的机会不要,鬼迷心窍,去一个破败的城市当一个没有前途的教书匠。
“去了就别回来,权当没你这个女儿!”母亲因为生气,脸涨得通红,一副势不两立的架势。
父亲沉默不语,铁青着脸,坚定地支持母亲。
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心情不好,或想静静,头脑里第一闪念的就是出走。
坐在去机场的大巴车上,我似乎并没有沮丧,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下午六点半,飞机降落在京都机场,我拨通了林曦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她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工作。
林曦既惊讶又欢喜,“滴”的一声,发了地址,还有,“在忙,先住下,晚见”的留言。
晚上十一点,林曦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酒店大堂,手臂上挎着包,包里鼓鼓囊囊塞着书和一叠叠厚厚的资料,因为走得急,额头上闪着星星点点的汗珠。
“怎不提前说一声?还是我行我素的做派!”
我拥抱了她,顺手拉过包翻了翻,一本《沟通训练与实战》,一本《品牌策划与营销案例分析》,还有没做完的策划与方案。
原来,林曦和她的组员在赶项目策划方案,如果“这一仗”打得漂亮,她有希望竞争公司策划部副部长的职位。已经加班加点干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拿不出满意的方案,组员都炸锅了。
“我可怎么办啊?!”林曦痛苦地摇着头。
“希望有多大?”我记得林曦当组长也时间不长。
“说真的,相当小,我要从业务、人事、公关好几个方面下功夫,都做到了才能成。”林曦拍了拍我,“你知道的,我是把百分之一的机会当百分百去争取的人。”
我撇了撇嘴,但希望她心想事成。
“你还记得程浩吗?”
“当然了,比我们高两届的男神吗,也是追了你两年的故人!”林曦“嗤嗤”地坏笑着调侃我。
“策划方案这块,他是大牛;他就在京都,一个跨国公司,应该是高层了。”
“太好了!打电话——打电话——”林曦似看到了救星,高兴地跳了起来。
程浩现有家室的人了,太晚打电话不合适。我和林曦商量着第二天,约这个故人见面。
“忙疯了,永远冲刺,向前——向前——”林曦摆架着冲锋的姿势,“走,酒吧放松去!”
走进酒吧,一个圆形阔大舞池展现,华丽的水晶吊灯溢着彩光,地板是打过蜡擦亮的,廊架上琳琅满目的酒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马甲的女酒保,颔首迎客。
“林姐,您来了。”
女酒保清脆的声音,甜甜的笑,还有笑荡起的酒窝,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嗯,来一瓶威士忌,其它的老样双份就好。”林曦熟络地跟女酒保说着,“认识一下我闺蜜,海归,名校高材生,也喜欢写作。 ”
女酒保的眼睛亮了,闪着激动的光芒,“姐,加个微信,我写通俗小说,您见过大世面,有机会给指导指导……”
林曦告诉我,女孩叫雪儿,梦想成为作家,白天写作,晚上出来兼职做酒保,真是拼命!
我告诉了林曦,我和父母闹翻的原因。
林曦剜了我一眼,“你知道现在的私立学校倒了多少?想想,你在哪能最快地取得最大的成功?!”
雪儿来回在客人间穿梭,偶尔会停下来与客人热聊,转身片刻的沉默,却难掩逢迎的寂寥和落寞。
送上最后一盘干果,我和林曦不约而同地拿出一百元放在雪儿的盘里,她没有拒绝,只是柔柔地说了声谢谢。在酒吧,给小费是礼节,收也是礼节,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看雪儿。当理想照进现实,就只剩下眼前的苟且。”林曦说着,竟红了眼圈。
“借杯中之醇醪,浇心中之块垒。”
我向林曦举了下杯,小酌了一口,馥郁的辛香味伴着绵柔的油滑感。
酒吧的客人基本都是这一带工作的“精英”,加班之后过来和朋友喝杯酒听听歌,也有在别处喝高了蹦累了,后半夜过来吃东西的。
不知不觉中,舞池中竟有人随着歌手的轻歌漫舞。林曦手指向舞池,一个醉态尽显的食客,夺下歌手的话筒兀自地唱着,声音嘶哑却很有穿透力。
理想,那微微的亮光
看似很近,其实比远方更远
照不见,那前行的路呀
泥泞,还泥泞
风雨总阻隔着彩虹,青春随风飘零
……
林曦说,这个食客老来,是个荒腔走板的漂泊艺人,每次喝高了,就现场自编自唱发泄情绪。
第二天,林曦一大早就来了。
我拨通了程浩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玉婷——,是你吗?!”
“嗯!”
对方连说着,"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
林曦说了希望见面寻求帮助的请求,才知道程浩从单位离职了,现在常年在大西北搞调研,推动城乡企业的孵化和培育。他说面见不成,但忙可以帮,让把资料发给他,保证完成任务。
“犯错误了?”
我不安地问。
“怎么可能!我人野,不满于既有的一城一域里生活。”
程浩爽朗的欢声伴着笑语,充满了房间。
……
拉开窗帘,清晨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我想,是时候告别了,告别昨天,告别这个生养着我又围困着我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