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色的蝴蝶在我面前坠落的那一瞬间,我的心猛然抽动了一下,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悲伤之中,甚至忘了伸出手去接住它,恍惚间我想起了那个被我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人。
初见
那年,他十岁,我七岁。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片荒凉的大地为一阵风改头换面,那阵风不似北风凛冽,却同样吹白了整片大地,兴奋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雪地里堆雪人了,踮起脚费力地想将我的围巾带到雪人的脖子上却总也够不到,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帮我达成了这个愿望,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表情却丝毫不影响其帅气的俊脸,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和我年纪相当的小男孩,此时命运的转盘已经开始运转,只是我们丝毫不知。
“未易,快带你晚舟妹妹一起进来,外面多冷呀。”我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陌生但听起来很舒服,仿佛一股暖流。
那个被叫做“未易”的男孩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向我伸出了手,我手的通红和他的形成了鲜明地对比,我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传递给我的温暖,直至我的心底,以致后来好多年我总能想起那一刻的感觉。
“晚舟,快来,这是你孟阿姨,是妈妈最好的闺蜜,这是你未易哥哥,他只比你大三岁。”妈妈拉过我热情地介绍着,孟阿姨本人也如她的声音一般温柔似水,像从画中走出的温婉的江南美人。
“小晚舟,不用客气,阿姨早就想要个像你这样的小女孩了,不像你未易哥哥小小年纪整体板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可爱。”
“没有啦,我就觉得未易这样很好啊,长得帅气又懂事,不像我们晚舟一个女孩子整天就像个皮猴子,调皮捣蛋的。”妈妈和孟阿姨聊得火热,但此时我的内心却对这个小男孩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靠近
从那天起,顾未易就搬到了我们隔壁,我们成了同校同学,他一直就像个冰山一般,也没有个朋友,后来听妈妈说孟阿姨是单身母亲,他的父亲早年出意外去世了。每每看着他的背影,我就莫名地有点心疼,于是我尝试着慢慢去接近他。
由于妈妈和孟阿姨关系很好,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加上顾未易学习很好,妈妈让他帮我补习功课,他答应了。于是每天放学后我们两个便一起回家,在我家或者他家一起写作业,每次我写完作业,他只是快速地浏览一遍便能找出我的错误,无论我出现多么可笑的小错误他依旧面无表情,遇到难题时他也总是细细地为我讲解。为了感谢他每次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会分给他,相处的时间久了,我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可一切事情仿佛都不能在他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那天,他们班的一个同学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他没有爸爸的事情,由于他平时在班里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但却不怎么与班里的同学交往,于是这个同学就想通过这件事刺激他一下,两人打了起来,放学我去找他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两人“旗鼓相当”,由于是在放学期间发生的,两人都鼻青脸肿的回家了。刚到家门口他便晕倒了,本想叫孟阿姨和妈妈帮忙,才想起来她们这时候都不在家,把他拖到沙发上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拿来医药箱在他的伤处揉捏着,
他也许感应到了这个力道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我们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我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复杂的情绪。我们两人心照不宣,都对此事闭口不提,但我欣喜地发现他对我的态度好像有了转变,他有时候会对着我笑,有时候还会伸手揉揉我的头发。
有一次,他冲我笑的时候我不知抽了什么风说了句“你以后应该多笑笑,真好看。”他正要伸向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开了,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两的距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知心
这天放学,他说他有点事儿让我先回家便转身离开了,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促使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我踩着他的脚印,走着走着,我发现越来越远离市中心了,原来他来的是一块儿墓地,他在一块儿墓碑前坐下了,雪地的冰凉与他此时的心情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我悄悄地躲在一棵树后面窥探着。
“爸爸,你在天堂还好吗?今天又是我的生日了,我宁愿从未有过这一天,那一幕总时不时的在我的脑海中映现,都怪我,我好想你啊。”说着说着他抱着墓碑哭起来了。
“爸爸,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后,妈妈每天都很忙,我心疼她,可是我现在却还没有办法帮她,我也好想你呀,我总会在梦中看见你。最近除了妈妈,有个阿姨是妈妈的朋友,还有她的女儿,一个特别活泼可爱的小女孩,都对我特别好,可是我好怕呀,好怕有一天她们的温暖也想你一般离我而去。”
看到此处,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但我绝对不能就这样出去。于是我忍住内心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冲回家为他做了一碗面,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孟阿姨也不在我就是单纯地想让他不再那么孤独。
“今天你怎么还在我家,不是说我有时间过去找你的吗?”
家里没人,我有点害怕,我就想过来等等你,好了,先不说了,这么冷的天,你先来吃碗面吧?我刚刚尝过了还可以,估摸着你差不多该回来了给你也做了一碗。
我看着他吃饭,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生日快乐!
他突然愣了,但他没再像之前那样冷冷的走开了,一如反常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晚舟,谢谢你。”
这反倒令我很意外。
“对不起,之前对你的态度是我不好,我独自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所以……以后不会了,以后你叫我易哥哥就好了”,于是又飞速地低头吃面了。
那晚,雪的晶莹似乎照亮了整个屋子,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看着千树万树盛开的梨花,一切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破碎
自打那天过后,生活还是一如从前,但我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们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他有时居然也会和我开玩笑、逗我玩了。时光如流水般匆匆走过,他上高中了,我也升入初中了,我哭的时候他陪着我,我笑的时候大多也是因为他,大街小巷里都布满了我们的足迹。
在玩耍之余,他也总会用大量时间帮我辅导学习,以便我能考入他所在的高中,从小到大,自从我们相识开始,我一直在沿着他成长的轨迹再次前进着。这么惬意的日子,这么美好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
在这个懵懂的青春年华中,总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无论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是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在这平凡的生活里注定有不平凡的事要发生。
世事难料,一切都来得那么快,两年后我成人礼的那一天居然在蒙上了一层令我刻骨铭心的色彩。
我们之前约定好,等我成年的这一天,我们要以特别的方式一起度过,可是……
“救命呀,救命呀”,忽然听见一个女孩惊恐万状的声音,他便朝着那声音奔了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最终竟真的是这个颤抖的声音改变了我们的一生,是他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生命戛然而止,我的眼前被一片血色所覆盖。,他永远地离开了我。
白的纯净,红的刺眼。
曾经那个千树万树梨花开放的日子我们相遇,而如今在同样的日子里他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之脆弱。
不知何时,我已泪流满面,突然惊醒,再看到眼前这只折翼蝴蝶,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年梨花绚烂时那个打动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