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上班,打扫完卫生后,第一件事仍然是给台历翻页。记事处上面的最后一行文字是:今日白露(12时51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原来已经到白露了啊。
白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五个节气,干支历申月结束,酉月开始。今天是9月7日,白露的时间点大都在公历每年9月7日到9日之间,此时,太阳到达黄经165度。《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讲,“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孝纬经》中也说,“处暑后十五日为白露,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礼记》也讲,“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可见,白露一到,天气便开始转凉了。
白露有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一候大雁南飞排成行向温暖的南方飞去了;二候燕子也携家带口地迁徙了;三候百鸟存“馐”,准备食物以便越过寒冷的冬天。这三候,一遍遍地提醒人们,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
唐朝诗人元稹有《咏廿四气诗·白露八月节》,专说白露节气。
“露沾蔬草白,天气转青高。叶下和秋吹,惊看两鬓毛。养羞因野鸟,为客讶蓬蒿。火急收田种,晨昏莫辞劳。”
起句既释“白露”之名,兼摹白露之景,青碧的菜蔬草叶间坠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夏天的早晨也有露水,但与此时毕竟不同,天气到底凉了下来,露水极是繁密,远远望过去,莹白一片。这是秋天了,不唯露白,且秋气高爽,云淡天蓝。次联续写了秋景,秋风起,落叶飞,景是寻常的秋景,却在看景人心中大生涟漪,又是一年堪堪过去。年华渐老,尚能何为?颈联承颔联意,一句写节气特点,一句感慨年华的空度。尾联转入对白露该行农事的叙述,田地里的各样农作物次第成熟,要不辞辛劳,抓紧秋收了。
古人写白露的诗句很多。最出名的该当是老杜的《月夜忆舍弟》,“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这首诗作于公元759年(乾元二年)秋。这年九月,安史之乱爆发,叛军攻陷汴州,西进洛阳,山东、河南都处于战乱之中。山河破碎,民不聊生,诗人与自己的几个弟弟也因为战乱离散,彼此音讯不通,乱离人既念兄弟,更忧国事,当此明月之夜,白露时节,久积的情感喷薄而出化为诗行。这样一首思亲、怀乡、念国的五律,千载之下重读,仍然是满纸的沉郁苍凉,让人痛彻肺腑。
杜甫还有一首《白露》诗,“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圃开连石树,船渡入江溪。凭几看鱼乐,回鞭急鸟栖。渐知秋实美,幽径恐多蹊。”有声有色,有静有动,如同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处处流溢着秋天的美好。晶莹的白露凝结在金黄的柑橘上,清晨,有奔马疾驰而过,露滴纷纷坠落在马蹄下。园圃的荆扉开着,里面的庄稼蔬菜与园外的石头大树连成一片。小船离开渡口缓缓划进江溪。居家,闲凭案几悄立观鱼,扬起的鞭梢惊起了栖息群鸟。在户外徐行,看到越来越多的丰收果实,秋天的美让人陶醉,曲径通幽,那岔路却是太多了。诗句就此收束,而余味悠然。岔路虽多,然步步皆通秋实美,秋丽无边。
唐人郎士元有多首送别诗,《送张光归吴》是在白露背景下的送别,“看取庭芜白露新,劝君不用久风尘。秋来多见长安客,解爱鲈鱼能几人。”张光归吴,诗人以张季鹰鲈鱼莼菜事殷殷劝勉友人,不必营营碌碌,久滞风尘,白露新生,年华易逝,还是追求舒心畅意的自由自在生活更好。
白露诗颇多,白露过后,仍可慢读。
读诗宜伴茶,坊间有“春茶苦,夏茶涩,要喝茶,秋白露”的说法。手边自然是没有白露茶的,且泡一杯绿茶吧,趁热喝下,遍身暖意,一刹那间,连眼前的诗句都温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