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四月,风和日丽的日子,满山葳蕤,小桥流水在山脚之下。如果站在远山,那风景却也惬意。
山脚下的那个村庄,村庄里那个曾经热气腾腾的豆腐坊,在十多天死了父母兄侄五人,他望着空空的院落,看着那僵硬的亲人,内心的凄凉如冬月的朔风。抚摸着母亲冰冷而嶙峋的手,往昔温柔的幕幕,悲伤如血液涌动在他每一个毛孔。没有了泪水,泪水己流尽。肌肠噜噜,俯在母亲的身旁睡去。
“重八,你该把我和你爹葬下,……”母亲还像往日一样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轻抚着他的头,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如斯一次次地反复,温暖的痛击裂他柔弱的心。“妈,我会的,妈,我记下了……”他大声地答应着,大声地答应着,仿佛向天地起誓。“咣当”,春天少有的劲风刮倒那块堵着门的木板,他从睡梦中惊醒。
二哥双头捧着头,坐在院里的石碾上,呆呆地望着汪四婶挂在门口小树上的纸幡。“哥,我们把爹娘葬了吧,娘托梦给我了……”,他用孱弱的声音说。二哥转过头,他从二哥无奈的眼光中,看到了无情的财主那冷酷的表情。茔地没有借到——家里的田地早己卖光了。
汪四婶轻缓缓走来,和所有饥饿的人一样,她显得如此瘦弱。如果不是手中的那截樟木支撑着大地,真担心风会把她吹倒。“孩子,用我家山上的半亩田把他们葬了吧,入土为安呐”,汪四婶的话令他感动得跪地叩头。他和哥哥揭下父母坑上的旧席子,用那把好久没用的破菜刀将席子切开,裹起父母,用绳子捆了。兄弟二人,背起她们踟蹰前行。将逝去的家人背到汪四婶给的半亩地的时候,春雷大起,狂风吹来,春季少见的暴雨倾盆而下。他和哥哥躲到不远的山崖下。
山崖下,他们浑身湿透,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冲荡着这个少年幼稚的灵魂。悲伤如强风下的水波,一次次向他袭来。今日之后,他将再也无法见到父母,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叮咛,父亲的训导。
雨后初霁,没有彩虹,阳光却异样绚烂,令他感到眩晕。从山崖下出来,饥饿令他险些倒下,但他还是用尽自己浑身的力量,向放着父母尸身的地方跑去。跑到了,眼前的一切令兄弟俩惊诧了。刚刚的暴雨冲掉了上方的石头,把大堆山泥冲下,掩埋了父母的尸体,形成了天然的陵形,而且硕大到以他们兄弟之力几天几夜也无法完成。
回家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虽然饥饿无力是常有的,但无所适从的感觉像刺扎在心中一样。他没有先回家,而是来到汪四婶家叩谢大恩。他心须离家去寻求一条生路,可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在饿殍遍野的世上,那里去寻。还是汪四婶给了半张厥根菜饼,让他挨过了饥饿难耐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