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乐坐在逼仄的位置上，离家的不舍被车厢混浊的空气生生憋回去，大巴行驶在将明未明的清晨黑暗中。像一个夜行动物一样，闪着发光的眼睛，行动缓慢，发出轰轰隆隆的声响，刺破山乡的宁静，惊醒了家犬，一阵狂吠，似乎在抗议扰了它的清梦。
赶路的异乡人，一身风霜，带着新的盼望奔向远方。司机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崎岖蜿蜒的山路都了然于胸，强健体魄的也不一定受得了这颠簸，晕得七荤八素。通常需要借助药物来缓解，两粒小小的白色药丸，力道却强劲，震的她迷迷糊糊，瘫成一团。
远处的大山，露出黑黑的身影，被薄薄的晨雾笼罩若隐若现，状似鬼魅。天越走越亮，路越走越顺畅。
父母赋予名字的含义，锦绣前程、平安喜乐。是小地方知识分子对女儿的期许，能有好的未来。老实本分、知书达理就是好的教养。被严格要求努力学习，力争上游，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学成归来一直是他们的盼望。
层层山峦并没有阻挡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路途中的种种不适，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辗转各个城市，不断见闻经历，她早已沾上了城市人的习气，与人交往变得实际且表面。她明白，必须得抛弃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才可以生存下来。
即使如此，血液里流淌的东西，还是如影随形地附在身上，没有办法彻底驱散，如同站在烈日下明亮的影子，面对它与它对峙。
镜子里的人，面目疏离，水蒸气附着下滑留出的痕迹，把人脸撕碎变得模糊不真切。有羽翼未丰的鸟儿停在窗口歇息，提醒着她倦鸟归巢。
她似没有脚的小鸟般，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一直飞一直飞，就算疲倦也没有可以依凭的枝头。
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迎着光，反射出虚晃的影子，似有似无，她很多时候看不清自己。巨大的建筑挡住下沉的光线，越发透出清冷之气，冷峻泛着寒光。阴暗处的轮廓显得愈发肌理分明。钢铁森林如此寒冷，没有人可以依偎取暖。
大海呼啸出风，身体逐渐腐烂，在这之上水草丰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