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前夜(2)

卢修斯.奥古斯丁从火车上缓缓踱下,他的随从们提着行李鱼贯而出。他们一袭便衣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在月台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普罗大众。班德洛子爵的领地比任何同级别贵族的辖区都要贫穷,这里的工人们搬运着廉价的黑麦粉和木料,将其运上空旷的货舱;行色匆匆的人们衣着更为朴素,他们的衣服单薄老旧,甚至有些还打着补丁;子爵的衰败城市似乎驱赶着这些沉默的人们往外逃离,远处的军士们监视着车站上人们的一举一动,他们手中持握着过时的武器;在他们的眼中,人群不过是单调的灰与黑之潮;而卢修斯国王和他的随从毫不意外地又成为了其中少数稍微亮眼的砾石。

“陛下,可算等到你了。”军士们拨开人群,大声喊道,随后他们便行了浮夸而又隆重的礼仪,似乎有意要告诉人们这里有个大人物。“子爵大人听说您要来,便吩咐我们在此等候。”

卢修斯看了一眼仍在继续麻木且机械地穿行与工作的人群,然后回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随从;这些随从们无不低头,他们躲过国王责备的眼神,回避暗中通风报信的事实。

“陛下别生气;子爵大人彻夜占卜,算出您大驾光临;于是派我们在此等候。”军士连忙解释道,“我们连着在这等了好几天,就盼着您某一天到访。”

卢修斯国王轻轻甩了甩自己的纯白发辫,精致的长辫和波浪般的长发将他的上半身背部全部遮住,隐藏了用于防身和处决的短匕首。随后他向军士抛出了一个对回答不置可否的眼神,示意他们起身并带领他先行下榻。军士行了个礼,随后招呼士兵们隔开一条通路,带领并护送国王前往子爵的城堡。角落里,一个披着大衣的东方人提起手提箱,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装出一副顺路的模样,他死死盯着走在最后的一位随从,那是电报员。


“是国王陛下,欢迎您大驾观临。”班德洛子爵和他的随从们看到卢修斯国王的马车驶入城堡后,率领群臣在侧行跪拜礼;并恭敬地迎接他的注视。卢修斯国王示意子爵起身,亲自接自己下车。而子爵则挺着他肥胖的身躯喘着气跑向马车,打开车门扶着国王下车。

“陛下,请宽恕我的无能。”子爵恭顺地赔罪道,他近两米的个头才刚刚到这位国王的胸口;望着卢修斯国王雌雄莫辨如同神人般的面容,他既惊恐又渴望,哪怕下一秒就被处死,他也会盯着国王紧闭的眼眸揣测他的意志。“陛下此行,必定舟车劳顿,看您一袭学生礼服,想必刚刚完成学业便前来兴师问罪。属下不才,还请您恕罪。”说完子爵便俯下身子,跪在国王的足边。

“都散了,你们今天都各自散朝,只留下些仆役伺候着国王陛下。”师爷从车门另一侧出来,指着惶恐的群臣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否则全家处决。”群臣们连忙散去,只留下子爵依然跪在马车旁。

“起身吧,你的事情,我明天再发落。现在先带我们去休息;晚宴不必准备了,我正在斋戒。”卢修斯国王说着,他转头望向仆役们,他们中有好几个已经昏倒了。

“属下这就带您去寝室。”班德洛子爵起身,带领国王和众随从们前往城堡之中。


是夜,卢修斯坐在窗台边,望着午夜蓝天空中点点星光,它们的存在让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灰调和忧郁的深蓝;星河与星云不断转动着,闪烁着绚烂的光芒,如同彩灯将柔和的紫光照进天幕之下的阴暗城市中,这是神对这片贫瘠土地上所居住人民的怜悯;对于眼望星空者,唯有璀璨的穹庐夜幕才是平等且无私的。

“您还没就寝吗?”师爷在门外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卢修斯说道,“我确实有些事还想问你,伯爵。”

“您说吧,您的父亲嘱托过我,要倾心尽力为您排除万难。”

“为什么大家看到我都十分恐惧?”卢修斯问道,“我难道相貌丑恶,还是道德败坏?为什么我的封臣们都阳奉阴违?为什么…我只有廖廖几个朋友?”少年的眼神透露出悲伤,他金色的瞳仁在漆黑巩膜的映衬下显得清澈又妖艳,眼中的哀伤里掺杂着些许的怨恨。

“陛下,”师爷郑重的说道,“您的容貌如同神人,美丽到让人垂泪;您的形体也远比您的同族们更灵活更修长也更完美,放眼整个帝国都是风华绝代;您是您家族的骄傲,还望不要妄自菲薄。而众人之所以畏惧于您,是因为您贵为国王,是这片大地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您是臣民的主宰和受祝的神圣稚子;除了大皇帝之外无人能对您指手画脚。”师爷耸了耸肩,“更何况皇帝都没了好几年了,帝国一片混乱,他们除了完全依附于您外没有任何选择。”

“别谄媚了,回答我剩下的两个问题吧。”少年努了努嘴,他表面装作不满,实际上心里稍稍好过了一点。

“这就是我们为何来此,一方面是为了红巫师的事,另一方面也是料理这些鼠辈下人的烂摊子。”师爷尽力哄道,“这些人的特点就是不抽两鞭子就觉得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认为您还得靠他们统治地方,殊不知您还可以杀鸡儆猴。您的朋友虽然少,但个个都是大王国的直接继承人和军中的强将,换作是别人还没这资格当朋友。而我的陛下,您虽然地处偏远,但依然是先皇最宠溺的外孙,您就是我们的神。”

卢修斯噗嗤笑了出来,他打发走了师爷,躺在子爵精心布置的床上;一边听着窗外的雨声一边静静入睡。

“我去,还好这小子心善好哄;要是搁他爹那整不满意了我高低得少一条胳膊。”师爷擦了擦满头的汗,伴君如伴虎这对他可不是乱说的。

“大人,门外有人找你,他自称是个帝国官吏,还有工作证,但我们没敢放进来。”卫兵汇报道。

“啊,他来了;我去城堡门外找他。你们先回去休息。”师爷连忙跑去城堡门口,只见一个高大的东方人撑着伞站在阴影处,等待着师爷。

“你来了。”那个人说道,“谈谈我们的小主子吧。”那人掐诀念咒,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噤声屏蔽场。”师爷说道,“厉害;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不过我得告诉你,陛下他的感官不仅比精灵都敏锐许多,甚至还有许多我们师爷都不清楚的独特探查感应。”

“我清楚了,我会注意周遭任何感应的,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中断这次的交流。”那个人说道,“这位国王风评如何?”

“好孩子,就是不太懂政治。”师爷抽了口烟说道,“他比他父亲善良太多,拥有一个医学生的美德和神灵般的纯洁敏感。不过嘛,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老国王的恩威莫测和冷酷无情。我认为他继承了王国的家业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王权给予了他保护自己的能力,但也给他套上了枷锁。”

“哦?这话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个人说道,“他父亲的名望,我很清楚;一个冷酷的战争机器和随心所欲虐待和处死朝臣的大王;挥霍了本就不富裕的国库用来支持他对列国的战争和侵吞,以及参与皇帝的封圣圣战,最后带着全部精兵强将和其余宗亲妻妾葬身维尔南,死后被追封为枭首王。”

“是这样的。不过如此残暴的国王却有个柔弱善良的儿子;这孩子执政的时间还没我跟其他师爷在伏立腾堡花天酒地的时间长;他没受过王家的统御之术和王族培训,也从不以尊贵的姿态发表演说和游行;也怪不得大伙都不服他,他真就适合当一名医者。”师爷又深深吸了口烟说道。“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我走访了不少乡村和城镇,那里因为黑日而产生异变的尸族多到不可计数,他们没少造成混乱;但奇怪的是这次他们似乎是被控制了一般有意在破坏大型农庄,工坊工厂和大型住宅区;贵族庄园和地方军营几乎没有受到破坏;交通枢纽破坏程度中等。”那个人说道,“凡是效忠于帝国和王国的城市与农村,都被刻意针对了;反倒是这一片的封建贵族们没受到太大损失。这是被精心掩盖的谋划叛乱和蓄意破坏。”

“狗日的,真该把这些小贵族们抓起来全砍了。”师爷咬着牙说道,“竟然借着黑日为掩护策划破坏和叛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就这点能耐欺负一下陛下这个孤儿了;明天就把他们全杀了。”

“这么多年了,你一定很累吧。”那个人说道,“作为托孤大臣和唯一从维尔南安全撤离的伯爵;可以说是为王国鞠躬尽瘁了。”

“是啊,光是一边打理王国一边照看我自己的领地就很累了。”师爷抽完最后一口烟说道,“更何况还要把他抚养长大,你知道他走丢的那会我有多着急吗?多亏你请的医生,还有那个小神给我把人送了回来,要不然我怎么来世去见先王。”

“没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们的士兵调过来接管这里,我可不敢指望这儿的士兵能直接听命于你们而不是那些贵族,尤其是那个子爵,他安排了电报员作为密探,甚至对你的王图谋不轨。”那个人说道,他把一块军用印章递还给了师爷,“不过有个好消息,我已经以你们的名义写了一封军书,调集了驻扎在边区的军队,他们过两天就到。”

“那就好。”师爷收下了印章,“我已经听说信使坐上列车离开了;怪不得你不使用电报传递消息;下面的事我来做,你继续在外围进行接应,我们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海伦娜明天就到,玛丽安那今天凌晨就在附近休息了。她们怎么会来?你有头绪吗?”那个人说道。

“海伦娜跟卢修斯虽然出生的家族不同,但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连生日和说话语气都差不多,要是有什么心灵感应我也不奇怪,可能上辈子是孪生兄妹吧。再说了,光是一个男爵领就有几十亿人口,放眼整个帝国出现几乎完全相同的个人也不是不可能。至于玛丽安那,我除了知道祂受命来此以外就没什么情报了,祂们神灵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师爷回答道,“没其他事的话,就各自先休息准备吧;明天可就热闹了。”


第二天的黑日并未如约为为众生带来凝重到几乎使空气凝固的白昼,相反暴雨笼罩了天空,而雷霆照亮的黑暗的都市;卢修斯已然从不安中醒来,他的尸族纯血让他在数个月的黑日紊乱影响下逐渐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抓狂;他不知道他的祖先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们在肃杀的白日之下癫狂,但他唯一可以笃定的是如果再就此昏睡过去,那么无名的混沌会占据他的心灵,让他变得与那些在监狱中变异的同胞无异。他起身整理洗漱,随手吃下一片镇定药物,尽量保持自己的端庄和理智。当他打开房门时,他不少佣人和卫兵们憔悴地倚着墙,呛人的烟味和令人不适的酒精味充斥着走道,这些低级的尸族同胞没财力购买医学院的专用镇定剂,只能寄希望于掺杂了药物的烟酒缓解惶恐的情绪。

“陛下,您昨晚睡的还行吧?”子爵前来问候道,他的后面是一脸凝重的师爷;数十名人类士兵侍立于两侧;“凌晨可真是混乱,连属下府中都出现了癫子。”子爵指了指窗外的集合场上,一大群士兵们正看押着一名陷入严重癫狂和异变的尸族,他正一边呓语一边抽搐,其腐烂发青的皮肤和过于臃肿恶心的增生身材明显更符合一具活尸的印象。“这家伙差点生出事端,为了不打扰您休息,我们决定突然袭击,冒着危险先发制人制服了他。您若是也感到心中烦闷不安,也可以随意打砸府中一切,我们昨晚也都差点失去控制;面对黑日紊乱,我们个人都是无力的。”

“唔,不必了。谢谢你的好心。”卢修斯说道,“我们还是尽快进入今天的事务吧,早点处理,以防夜长梦多。”他看了一眼师爷,没想到师爷脸色惨白,好像已经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卢修斯刚想改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啊,属下这就照办。今日我们正好要处死乱党。”子爵说道,说罢,他招了招手,士兵们立即护送着国王,师爷和随从们去往城堡的顶层观景大台;而子爵则带着人在城堡外的广场上布置坐台;侩子手和军队带着刑具在广场集结完毕,而远处一辆辆囚车运送着犯人们走过广场大道,卢修斯数了一数,大约有几十辆囚车的规模,数百名犯人被草草压来受审。人群逐渐汇集,他们没有往日的嘈杂,而是带着恐惧默默地在子爵划定的范围汇集;他们已经习惯于眼睁睁看着陌生的人们被子爵以各种缘由残忍处决;在他的领地上,横征暴敛和肆意处刑司空见惯,只是这回看台上又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

当第一批犯人上来的时候他们疯狂地申诉着自己的无辜,但子爵和他的侩子手们无动于衷,士兵和侩子手们将他们押到刑具之上,麻利地打断了他们的肢体,让他们在嚎叫中感受筋骨寸断的痛楚,铁锤和斧头将这些犯人砍得四肢俱断,最后在极度的疼痛中这些肮脏发臭的死刑犯被斩下头颅,丢进桶里。人群沉默不语,他们已然对此麻木,既没有咒骂也没有喝彩,人们只是在他们的围栏里呆若木鸡;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甚至更多犯人被以不同的方式残忍处死并枭首示众,犯人们亦沉默不语,因为无论是求饶还是叫喊也无济于事。他们如图牲畜一般被肢解,然后按部位被分别切开交给肉贩们售卖,就好像他们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许多人掏出他们的钱支付给肉贩,买下这些死者的血肉;偶尔有些人含着泪水将全部家当交给肉贩子甚至是其他买肉的人,让他们让出尸首,令自己的亲人得以全须全尾地安葬。

卢修斯用望远镜观察着广场上的这一切,他心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但又无处也无法将自己的不满释放给贵族们。他曾作为医学生,见过不少以各种方式呈现的尸首,但以如此方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并如此草率地处理依然让他感到不适;但帝国的法律本就残酷,贵族们也喜欢用残虐的处刑彰显自己的威权,而几乎每重天界的民众们也都通过食用尸体充饥,这是从古至今便有的规矩,非他一人可以改变;他转头看向师爷,后者只是摇摇头,一边用眼神告诉他今天即将发生十分不好的事情。卢修斯无以为答,只是难过地继续摆弄望远镜,看向人群,只见人群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东方人,他看向卢修斯,直接指着他,并比出了“快离开这”的手势。

“什么?”卢修斯一惊,他再次看去时,那个人已经毫无踪影了。

“怎么了?”伯爵问道。

“没什么,我可能是眼花了。”卢修斯说道,“我看不下去了,心里很难受,回去休息一下吧。”他往回走,伯爵和随从们跟在身后。

“得再想想办法才行。”伯爵寻思道,“我的线人都被这些地方贵族拔除了;他们甚至敢把信使抓回来再混在人群里堂而皇之处死。我不知道陛下看没看到,但这些贵族已经在释放危险信号了,他们有恃无恐。”他很清楚这些地方贵族的势力,能够为抓几个线人并掩盖自己的叛乱行为而去伪造一场大案,将所有罪名转嫁到一群完全无辜的平民头上。他很确定这些人就要在这两天行动,做出事实上的威胁。


午夜,师爷照常在门口与那个东方人会面;两人鬼鬼祟祟地在卫兵们看不到的角落进行交流,子爵的领地对于他们并不友好。

“海伦娜的马车在市场区的大桥附近等我们,她的师爷想要见见你。”那个人说道。

“找我?我还得照顾陛下呢,他说他今天不太舒服,我才让医生过去。”师爷刚说完便意识到对于海伦娜而言,与其直接在子爵等贵族的眼皮底下找他们的目标,不如找个能与卢修斯直接交流又有足够权利的近臣。“算了,那赶紧走吧。这里待越久越不安全。”

两人一路走小道穿过街区和巷头,避开守卫们的注意,在暴雨和浓雾的笼罩下子爵的都城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若隐若现的人影,卫兵们顶着雨水行进,他们无精打采的看着脚下湿滑的路面,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擦肩而过。

“就是这了。”那个人看到一架马车停靠在路边,车夫一言不发。那个人利落的打开车门,让师爷钻进去。

“有什么要说的吗?”借着火柴的一丝亮光,师爷看向对面的人,但当师爷看清时,他惊恐地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死了许久。他的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眼看是被绞杀的。“我操!”

“快下来!”那个人打开车门,师爷立刻钻了出来,“车夫死了。就在两分钟前,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有人把他杀了。”

“里面的人也死了。”师爷说道,“有杀手,我们快走。玩了一辈子鹰,这下给瞎家雀啄了。”他们刚要走,只见几头发出低声嘶鸣的生物从黑暗中窜出,包围了两人。

“是魔族的猎杀者。这里也有他们的人,看来这片领地已经被渗透了。”那个人看向几头魔族;他们的手被改造成由金属丝和尖锐钢铁组成的爪子,不断摆弄着能将人随意绞杀的粗金属丝,和锋利到能切开大楼的魔金线。

“死。”那几头魔族异口同声地发出嘶鸣,他们那如同剪刀般的铁盔中发出痛苦又充满仇恨的声音,空洞且恶毒。随后他们便如同一阵风般袭来,数十道魔金线在黑暗的夜幕下迸发,从四面八方袭来,意图将面前的二人碎尸万段。

“快躲开。”那个人一把推开师爷,随后瞬间用一只手攥住数十条炙热锋利的金线,魔族们用他们超自然的蛮力拉扯金线,他们拼尽全力向后拉拽,但无济于事,那人的手在数头魔族的拉扯下岿然不动,就如同顽石雕塑一般;他随手一扯,金线便随之断开。“别想活着离开。”那人甩出数发暗器,每一发都准确命中了头盔的缝隙,长而锋利的剧毒铁锥在一瞬间便刺穿了他们的要害,这些魔族在挣扎中慢慢死去了,他们的躯壳化为了脓水。

“妈的,要不是怕发出猛烈的声响激起这些贵族们的警觉。我早就用手砸穿他们的铠甲了。”那人扶起师爷,两人一起把剩下的盔甲丢入河中。“看来今天的会面是告吹了,我会尽力去联系海伦娜和玛丽安那,你赶紧回去,别让人起疑。”

“乱臣贼子还敢勾结魔族。”师爷气的怒发冲冠,他脸色通红,恨不得生吃了这些贵族。“堂堂尸族的儿女竟然与魔族为伍,还要意图造反,真是反了天了。”他在那人的掩护下往回赶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陛下离开。

“两位,且慢。”一道声音传来,那人马上回头,只见一名身材极为高挑的人影背着一个人走了过来。祂背上正是昏迷中的卢修斯。当祂走近时,师爷才发现祂是一名神人。

“你是谁?”师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怎么会在你这?”

“我就是玛丽安那。”祂说道。师爷仔细打量着祂;在师爷眼中,这名有着金色蓬松长发,六米高大体型,四只修长手臂和无瑕完美的孩童面容以及消瘦身材的神灵对凡人而言实属罕见,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尊真正的神。“我一直在城堡附近观察着里面的动向,当我看到你们离开的时候便感应到了子爵他们也同时开始动手,劫持卢修斯并意图将他杀死,他们一定是早就注意到你们会离开了。不过城堡中潜伏的魔族似乎在害怕什么迟迟不敢真的对他下手,倒是人类的卫兵和尸族贵族们冲了进去准备捉住他。但他们即将与卢修斯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尸族突然暴走失去理智制造混乱,我则通过神法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趁乱把他带走了。”

“你没把他们都杀了吗?”那人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从没展示过你的暴力?”

“呵,我要是施展神应有的暴力绝对会伤及无辜,往轻了说整个城市都会被我夷平;所有人都会死,这是我不想看到的。”玛丽安那边走边说,“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为什么被捉走,戴上魔族专门俘虏神灵用的灵魂枷锁和献祭烙印,成为供人享乐的奴隶?那是因为那些奴隶主和贵族拿小孩当人质威胁我。”

“所以你来这,既是为了保护卢修斯,也是为了报仇?”师爷问道,他们在神力的影响下在隐去轮廓,在迷雾中穿梭;而那人的屏蔽场则隔绝了彼此之间的交谈被外人知晓。全副武装的板甲士兵们一队接着一队不断穿行,他们手持魔法火把和刀剑,将道路照的刺眼。魔族们在房顶和街道上狂奔,贪婪地嗅着猎物的气味,带着血腥味和恶臭爬行着。紧接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蒸汽的酷热伴随着小型蒸汽坦克的隆隆声驶过,火枪手和掷弹兵将自己的装备裹在防雨布之中,紧紧跟着战争机器在街上巡逻。

“是的。我向教廷主动提出来此进行调查神职失踪案;并提交了担任卢修斯国王和海伦娜公主神侍的申请。”玛丽安那说道,祂紧紧盯着从身边擦过去的魔族和军士,好像在施加诅咒一样。“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辅佐卢修斯,甚至是海伦娜;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人日后必定有大任降临其身;我要做的就是保护,辅佐和见证。”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海伦娜她们吧,只要成功汇合便能想办法。”师爷说道,他看向昏迷的主公,摇了摇头。“说不定海伦娜还能帮我们召集军队。”

“她帮我不了我们。”玛丽安那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人能挽救这里。海伦娜在卢修斯昏迷的同时也昏迷了,她的神官朋友通过祈祷告诉我的;他们二人之间有莫名的感应。”

“真该死。”那人说道,“竟然会出这种事。”突然,一道刺眼的魔法光线从远处的高塔射了过来,在魔法力量的照射下无论是屏蔽场还是隐身神力都完全失效。一群群士兵们围了上来,火枪和刀剑在大雨之中闪着寒光,他们当中不乏数米高的铁甲食人魔和钢铁构成的战争机器。魔族们嘶叫着从楼房和工厂的房梁上跃下,他们庞大的身躯带着锈蚀钢铁的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肉味,他们张开他们丑陋如蛛网般的外衣,露出绑在身上的武器。上万的士兵和魔族们涌过每一条街道,将半个内环城区围的水泄不通。

“你们逃不掉的。”子爵臃肿且腐败的身躯挤过人群和街道,他铁青的皮肤上长满了散发出臭气和血腥味的血盆大口,溃烂的舌头和连接着眼珠的眼镜不断蠕动。“把他交给我,还有那个神;否则我会让你们死的很痛苦。”

“你做什么梦呢?”那个人的身躯快速拉长,如同影子一般。大红的铠甲和扭曲的身体快速增生着;红色巫师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士兵和魔族们向后褪退去,但他们在贵族们的监督下并未溃散,而是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姿态。红巫师吐出一个字,瞬间数千士兵和魔族连同数十条街区在瞬间粉碎,化为纷飞的黑色粉末和粘稠的红色肉泥,然而子爵竟然毫发无损,相反,他划出一道符文;那些粉末和肉泥迅速粘合成一头恶心的怪物,而这怪物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将整座城市感染融合,与子爵融为一体;无数的肢体,头颅和搏动的器官不断扭动着,发出令人闻风丧胆的疯语和噪音;子爵慢慢挪动着,发疯般的狂笑。

“这是我们族类最古老的法术之一,以腐尸和血肉为饵食,在黑日扰动的影响下不断增生。”子爵说着,他用数十只肢体组成的巨手伸向卢修斯。

“真以为我处理不了你?”红巫师刚准备点燃整座城市,却觉得天旋地转,他扭头看向师爷和玛丽安那,只见玛丽安那难受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祂的力量抽干了一样。就在他看向卢修斯的一瞬,时间如同寒冰般凝结,所有人都如同雕塑一般保持着他们最后的动作;卢修斯睁开眼睛,他漆黑的巩膜与黑日一样充盈着最纯粹的黑暗力量,他金色的瞳孔则与神灵无异。他抬起手,在一句轻语之后将整座城市,连同整个子爵领瞬间抹去,九千亿平方公里的大地与天空瞬间化为虚无;而在片刻过后,一个完全一致的子爵领又被创造出来。一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有列阵的士兵,没有魔族也没有疯狂扭曲的子爵。在完成之后,卢修斯便又闭上了眼睛,时间恢复了流动。

“你刚才看到了吗?他刚刚把这里毁灭了又再创造了一遍!”红巫师冲着师爷和玛丽安那说道。

“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师爷挠了挠头问道,他看向玛丽安那,但后者只是疲劳地摆了摆手,然后用一副担忧的眼神看着又再次苏醒的卢修斯。

“咳,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卢修斯虚弱地靠着玛丽安那,茫然地看向四周。“我只记得子爵他们想要破门而入抓住我。”

“没事了,都没事了。”玛丽安那温柔地抚摸着卢修斯说道;“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


贵族们和他们的下线从晕眩和幻觉中醒来,一场迷幻的美梦和轻生的细语将他们带离清醒和狡诈,从子爵领的每一个角落疯癫般地行至于此,随后又如同大梦初醒般从幻觉中解放;他们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许多人的衣衫褴褛面容枯槁,还有的人在路途中划伤甚至骨折,他们的伤口不断溃烂,而这些数天甚至十数天滴水未进的犯人只记得自己跟一位漂亮的神祇交往了一瞬。这些犯人惊恐地看着整支叛乱团伙被聚集于此,等待被残忍地处理干净。

“这么快就醒了?”玛丽安那说道,祂的旁边还有另一位神祇;“要知道要找到你们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从找到你们当中的一个宵小走卒,再到将你们的整个网络连根拔出;我可是魅惑了很多人呢,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光是与我对视一眼就被读心了;更别提像个木偶一样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的士兵呢,我的仆役呢?你把他们弄哪去了?来人啊!来人啊!”犯人中的一人突然高喊,紧接着整个犯人团伙又开始躁动不安,他们大声叫喊着,但一瞬间声音便都消失了,他们惊诧地看着玛丽安那,疯狂地无声尖啸。

“别吵了。”玛丽安那说道,“你们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们至少活着来到这里了,你们绝大多数的拥趸甚至在路上就死于非命了。哦,对了;既然你们胆敢对我的族人行不轨之事,”玛丽安那牵起祂身旁神祇的手,两尊神祇以温柔的目光对视,随后目光凶狠地看向犯人们。“你们竟敢将祂打上魔族的禁锢和烙印,囚禁在此等地牢之中;但我们毕竟是神灵,不会计较你们的亵渎,只要你们那能取悦我们的话。”祂说着,嘴角闪过一抹残忍的微笑;“我想和你们玩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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