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年老了。
脸已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头发松白，步履也不复往日的矫健。
而生气了的母亲，更显了苍老之相。
前几日单位活动爬山，车开半路时，父亲打了个电话过来，话语颤抖。
我心一格登。
难道母亲的病很重了？！！
昨日二姐在群里晒了母亲的上医院的单子，说母亲腹部气胀的疼痛难忍，多次晕厥。心里一直在等今日的化验结果。父亲的电话，自然而然的让人想到母亲的病情。
那一刻，突感全身发寒，仿若与车外花红草绿暖阳普照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平复了下心情，不敢在开车时听后面的话语，回父亲说，等会儿我打回去。
车子停在路边，稳了稳呼吸，拨回了电话。问：“妈怎么了？”
而父亲却跟我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父亲说：前些日子你与妈通电话，妈心里认为你生她的气了。妈不管讲了些什么，总归都是为你好…
听着听着，止不住湿润了眼眶。心里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只要不是母亲病重就好。
其实那件事，如果父亲不提起，我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母亲一辈子，都是个要强的人。总想掌控着所有的一切。自己的家，女儿的家，甚至女儿的夫家。于是，总会与亲人，邻里闹下些隔阂与矛盾。
上月公公下葬，家长也就彻底的没了父母的家。老家里有一简陋房子，父母在世时就分给了家长，一直公婆就住在这房里，直至婆婆过世。但房子是建在有地质灾害的地方，政府要来拆除。除了可批地基重建外，还补助了些许的现金。可能是金额实在太少了吧！今年说是可再补助一些，以平方数来计算。家里的房子我从没上心过，也不知具体的平方数，倒是母亲帮我们保管了许多年的房本，对此一清二楚。
家长的二哥折腾了这许多年，一直没能卖下房子。我想着我们也没那份心去折腾，就把名额让给了他二哥。
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建起来再卖，也能赚几个钱。但又何必呢！辛辛苦苦的折腾来折腾去的，人生能有几年轻轻松松的活，世上有赚不完的钱，但都需搭上自己的时间与精力。
这样真的值吗？！人到中年，许多事想开了许多，也学会了舍弃。
而母亲不知从哪儿听到这样的消息。赶紧第一时间打了我的电话，以为是家长为了帮助自家人而瞒我。
那天，我的语气有些敷衍，随便的应付了她了事。问我有多少平方，我想了想，跟她讲大概就二十来平米吧！这下，可把母亲急坏了，以为被夫家的兄弟占了莫大的便宜，本来分我一家的房子变成了三分之一。母亲就像护崽儿的母鸡，要紧紧的护住女儿的地盘。
见我如此的不识好歹，母亲又搬出了父亲，说是父亲为了这事跟她说了很多遍。我回了她一句，父亲才不会管这些事呢！
这句话，许是让母亲伤了心。以至于过了这许久，才让父亲打来了这个电话。
其实，哪能不理解母亲的心呢？只是平时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分心，去解决。也不希望母亲因为这些事做过多的干涉！困扰了自己，伤害了健康。
休息天，等家长一下班，匆匆的往家里赶。看到母亲确实还好才放了点心来。陪她聊聊天，做做饭。黑着脸的母亲渐渐地松了下来，我们的心也松了下来。
年纪大了，父母的心也愈来愈孤单。
父亲说：前几天母亲难受的时候，连一直喜欢饲弄的菜地都不想料理了。种了菜给谁吃呢？！
父亲的床上，有父亲认真整理的笔记，是如何料理母亲发病的急救方式…
看到这些，不由的想起朗读者中有期节目，留有太深的印象。
是斯琴高娃朗读贾平凹先生的《写给母亲》。读者泪如雨下，观众泪如雨下。
写给母亲
人活着的时候，只是事情多，不计较白天和黑夜，人一旦死了，日子就堆起来；算一算，再有二十天，我妈就三周年了。
三年以前我每打喷嚏，总要说一句：这是谁想我呀？我妈爱说笑，就接茬说：谁想哩，妈想哩！这三年里，我的喷嚏尤其多，往往错过吃饭时间，熬夜太久，就要打喷嚏，喷嚏一打，便想到我妈了，认定是我妈还在牵挂我哩。我常在写作时，突然能听到我妈在叫我，叫得很真切，一听到叫声我便习惯地朝右边扭过头去。从前我妈坐在右边那个房间的床头上，我一伏案写作，她就不再走动，也不出声，却要一眼一眼看着我，看的时间久了，她要叫我一声，然后说：世上的字你能写完吗，出去转转么。现在，每听到我妈叫我，我就放下笔走进那个房间，心想我妈从棣花来西安了？当然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却要立上半天，自言自语：我妈是来了又出门去街上给我买我爱吃的青辣子和萝卜了，或许，她在逗我，故意藏到挂在墙上的她那张照片里，我便给照片前的香炉里上香，要说上一句：我不累。
我妈是一位普通的妇女，缠过脚，没有文化，户籍还在乡下，但我妈对于我是那样的重要。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再不为她的病而提心吊胆了，可我出远门，再没有人啰啰嗦嗦地叮咛着这样叮咛着那样，我有了好吃的好喝的，也不知道该送给谁去。
在西安的家里，我妈住过的那个房间，我没有动一件家具，一切摆设还原模原样，而我再没有看见过我妈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难受着给自己说，我妈没有死，她是住回乡下老家了。今年的夏天太湿太热，每晚湿热得醒来，恍惚里还想着该给我妈的房间换个新空调了，待清醒过来，又宽慰着我妈在乡下的新住处里，应该是清凉的吧。
三周年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乡下的风俗是要办一场仪式的，我准备着香烛花果，回一趟棣花了。但一回棣花，就要去坟上，现实告诉着我妈是死了，我在地上，她在地下，阴阳两隔，母子再也难以相见，顿时热泪肆流，长声哭泣啊！
那一刻，我感到我很幸运。不用晃惚中想像着母亲在世时的模样，那样的叫唤，那样我在地上，她在地下的悲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