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需要依据
很多人都认为,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重要的是占有资料,长期的去钻研、刻苦的研究。
但很多古人类学研究的是人类的起源和发展,是几万到几百万年前的事。那时候,人类不仅没有影像、没有文字,连留下来的历史遗迹都很少。所以,古人类学有大量题目都是历史谜题,让研究者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没有依据的问题怎么解决
今天,我们就来看一个困扰古人类学家的难题,那就是: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衣服的?我们都知道,人是从猿猴变的,人类的祖先从赤身裸体到穿上衣服,是文明进步的一个巨大标志。那么,衣服究竟是什么时候穿上的呢?
这事要搞清楚太难了。因为衣服的材料是动物皮毛或者植物纤维,这些物质太容易腐烂,根本不可能留到今天。怎么办呢?找不到衣服,科学家又去找其他的周边证据。比如,在一个2.7万年前的考古遗迹中,科学家在黏土上找到了一些特殊的纹理,推测可能是纺织物留下的痕迹。在4.7万年前的一个洞穴里,考古学家发掘出了动物骨头做成的工具,推测可能是缝衣服用的针。这说明人类在4.7万年以前,已经穿上衣服了,而且还是精心缝制的衣服。但是,这些证据都不理想,因为它们并不能告诉我们衣服诞生的时间,那个人类披上兽皮、用树叶遮蔽身体的时间。
你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古人类学难题。考古证据是指望不上了,怎么办呢?科学家是怎么破解这个难题的呢?
能不能跳出思维,在转角处细节中发现机会
卓克老师在他的《科学思维课》里介绍了这个过程,非常有意思。他说,破案的关键不是考古发掘,而是今天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物种——虱子。不是狮子老虎的狮子,是寄生在人毛发里的那个害虫,吸血的那个虱子。
找到这个线索的是德国的一位遗传学家,叫马克·斯托金。1999年,他的儿子从学校带回来一张纸条,警告说一个同学头上长了虱子,请家长注意孩子的个人卫生。斯托金像其他父母一样,也很紧张,担心自己的儿子会被传染上。但是,作为一位遗传学家,他敏感地注意到纸条上有一句话:虱子离开人体24小时就不能存活。斯托金想,既然虱子跟人体的关系这么密切,那么,我能不能用虱子的DNA来研究人类的历史呢?
这一研究就了不得。斯托金发现,原来人类的祖先本来和其他的猩猩一样,全身长毛,也全身都有虱子。后来,人类的体毛消失,身上光溜溜的,虱子的领地就缩小了,只能退缩到头顶的头发里。当人类开始穿上衣服的时候,一些虱子就从头发里掉出来,跑到了衣服里。
这种虱子就发生了演化,它们的前爪演化出一种钩子,能勾住衣服的纤维,然后藏身其中。时间一长,两种虱子之间就发生了生殖隔离,成了两个物种。一个叫头虱,是寄生在头发里的虱子;一个叫体虱,是寄生在衣服里的虱子。所以,只要确定了头虱和体虱分化的时间,就能确定人类衣服产生的时间。
于是,斯托金收集了世界上12个国家的头虱和体虱,从埃塞尔比亚,到厄瓜多尔,到新几内亚。他通过DNA测序,分析出了头虱和体虱分化的时间,是10.7万年前。这是2003年得出的结果。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将智慧发扬广大
到了2015年,佛罗里达大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副馆长,又用同样的办法重新采集了数据,得到了更精确的结果,是17万年前。也就是说,人类衣服诞生的时间可以追溯到17万年前。
在这之前,科学家已经知道,人类是在100万年前褪去体毛的。这意味着,人类在野外赤身裸体地奔跑了80多万年之后,才穿上衣服。有了衣服,我们的祖先智人才开始走出非洲。所以,斯托金的这个研究,可以说是给我们开了一个大大的脑洞。
更神奇的是,科学家继续对虱子进行基因测序,还得出了很多有意思的结论。
比如,灵长类动物身上的虱子在1300万年前,发生了一次分化。这是因为一部分灵长类动物留在了树上,一部分被迫从树上下来,在草原上生存。600万年前,又发生了一次分化:一种虱子寄生在黑猩猩身上;另一种虱子寄生在南方古猿身上,这就是我们的祖先。所以,根据虱子物种分化的时间,居然能推算出人猿相揖别的时间点。
一个小小的虱子身上,居然能折射出一部浩荡的人类演化史。关于远古问题的答案,居然不在远古,而是在今天,不在古生物和化石里,而是藏在虱子的身体里。
就像法医学家艾德蒙·罗卡说过一句话:“凡走过,皆有痕迹。”凡发生过的事,都是一个永不消失的数据包。只不过暂时没有解码这个数据包的工具而已。而这个工具,迟早会被发明出来。
如果不是马克·斯托金从儿子学校发出警告,这一细小的环节中发现灵感,并钻研进去,可能这一历史问题还会一直成谜。
所以任何时间都以注重细节,从细节中发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