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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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昨晚开始，淅淅沥沥飘摇了十几个小时的雨刚刚止住不久，天上的阴云还没消散。它们在上空将太阳团团围住，贪婪地向轰轰烈烈的光和热收取着高额的回扣，而底下的山川溪流和芸芸众生则只能享受到它们施舍出来的一点点光明和温度。

　　以昊山而得名小昊村就隐藏这群山环抱之中，交通闭塞，信息不畅，少无人迹。公共汽车经过村头，郝勇两脚刚刚触碰到地面，司机便迫不及待地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眼看着迅速消失在山谷里的客车背影，郝勇长出一口气，面前现出了淡淡的白雾，有一种脱离了尘世的感觉。他点上根烟，一边吸着一边环视四周，很快就辨别出了大致的方向，选定了村头那条通向昊山的泥泞小道。

　　小道蜿蜒伸展到山根向两侧分散，郝勇在比较容易进山的右侧停下来向上望了望，漫山遍野密密匝匝的松林，林下敦厚蓬松的腐殖层表面，长满了形态各异的苔藓，吸饱了水份的山林土石向外散发着浓烈的极为原始的独特韵味，加速了郝勇体内肾上腺素地沸腾。

　　郝勇卸下背包，拿出登山杖和户外手套，又喝了几口热水，重新系了系高帮登山鞋的鞋带，再把背包整理好重新背起来，使劲勒了勒包上的带子，让这个60升的大家伙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后背和腰上。一切齐整后，郝勇抬脚踏上一块从泥土中突出来的石头，开始向自己向往已久的昊山攀登。

　　山基的慢坡很快就走到了顶端，而那道令人生畏、刀砍斧剁般直冲天际的断崖极顶——少昊飞天顶，便隐身于它背后的重山之中。向下俯瞰，四周依山而建的层层梯田就像是个超大号的漏斗，把小昊村紧紧地收在最凹处的中心。村里二三十户民居比较分散，各家之间都有或大或小的农田相隔，“纤陌交通，鸡犬相闻”，平和，静谧。

　　山林之中，郝勇一路寻迹走来的足印在一棵两人都围不过来的大树底下来了个90度的大转弯，朝着崖顶方向直冲上去，山势也陡然耸立起来。郝勇正准备向上爬的时候，猛然发现大树身上钉着块木牌，上面经风吹雨淋已斑驳褪色的八个红字，在这幽深的山林里显得分外刺眼，令人毛骨悚然：

　　“猛兽出没，请勿进山！”

　　2

　　瘫坐在床上瑟瑟发抖的郝勇终于回过神来，惊恐万分同时又怒火中烧的眼睛——他妈的，这会又想起了郭德纲，并对他“恐惧到极点就是愤怒”这句话理解至深——紧紧地盯着对面那两束混浊的光。

　　那条被怪人从郝勇面前唤走蹲在身边的巨兽显然觉察到了郝勇眼神中射出的威胁，立即站起来，前腿前伸下压，后腿微微屈起，四爪牢牢地嵌在地里，粗大的尾巴在后边轻轻地摆动着，头低低地向着郝勇探出，绿色的眼睛再次显出凶狠且不容侵犯的寒光，嘴巴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此时，只要怪人一个小小地暗示，它就可以一跃而起，电光石火之间轻松咬断郝勇脆弱的脖子。

　　“咄！”

　　怪人嘴里又一次发出呵斥的声音——就像刚才把他从郝勇面前唤走一样——巨兽等待攻击的姿态仍旧持续了几秒——也许是她妈的几个小时——才极不情愿地慢慢收起嘴里的獠牙，一步一步恢复到刚才蹲坐的姿势，却把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凶幽绿光留给了郝勇，一直死死的盯着他。

　　“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去！”

　　郝勇彻底的信了。不但信了，就连作为一个文人，身上的那根傲骨也像自己左腿的胫骨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你不用害怕。”怪人轻轻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巨兽，他们似乎心灵相通，它也扭过脸去与他进行了一次转瞬即逝的眼神交流，再度转回头，那抹凶幽的绿光已然隐藏在了两潭青翠的碧水之中。

　　怪人站起身来，伸手拔出了插在郝勇右腿旁床板上的尖刀，随之发出“嘣”的一声闷响，上面铺着厚羊皮的浓密羊毛将刀口紧紧地覆盖住，就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身带着巨兽走出屋子，在窗口一闪，又一次消失在了外面的密林之中。走在后面的巨兽在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停下来扭回头，又用那两股狠辣的绿光在郝勇身上扫视一遍，才静静走出去，几步小跑跟上了怪人的步伐。

　　死一般的寂静。

　　屋外艳阳高照，通过窗户和大门，将光明和热能转送到室内，而郝勇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冷到骨髓，冷到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他仍旧盘腿坐在床上，浑身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透，各处的肌肉不住地颤抖，连胸口的喘气都是颤巍巍的急促。

　　他将右手伸进腿裆，“还好，没尿。”

　　这是一间低矮起脊的木屋，面积不大，没有任何的照明设施，根据室外的阳光可以判定是面南背北的朝向。南墙有一门一窗，窗户没有玻璃只钉着几根木棱，而大门则是一排整根的木头拼接起来，又斜着用几根长木条加固。北墙唯有的一扇窗户，从外边被一层厚厚半透明塑料布封住。西南角有三根木头搭成的架子，下边有草木燃烧的灰烬，东北角有个类似箱子的木器，西北角就自己正躺着的床。屋子的一切——包括靠近门口的桌子和刚刚怪人坐过的椅子——都是用山中的林木简单制作而成的，虽然粗糙，但仍可以看出，这些间木屋的缔造者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如果这个缔造者就是怪人本人，那么他将是一个极其不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