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穿心要死,可并不是真的要死。
他一支毒箭向自己的咽喉插去,可是那幽然泛着蓝光如毒蛇般窥探的箭尖就停留在喉咙前三分处。
他内心一笑,楚留香果然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这人,心思缜密却总是喜欢跳入别人的圈套。
薛穿心抬起头,嘴中一缕烟丝环绕在楚留香的脸庞。
楚留香也眯起了眼,然后,就那样倒了下去。
薛穿心左臂将他拦腰入怀,右手不忘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
楚留香这人鼻子不是很好使,薛穿心办事小心,点了穴道,他才会放心。
胡铁花房间里的大洞已经被东西堵上了。黑竹竿已经沉沉睡去。
花大姑坐在胡铁花身旁,她的笑永远都会让男子神魂颠倒。
胡铁花转过头,尽量不去看她,他自顾自的喝着酒。
"咚"的一声,窗子被重物撞了开来。
花大姑被吓了一跳,瞪眼骂道:"你们这些男人,有门不会走吗?"
薛穿心坐在箱子上,笑道:"门是可以走,只不过我这箱子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走门容易被人盯上。"
花大姑转着眼珠打量着那木箱,笑道:"里面装的,难道是万两黄金?"
薛穿心笑着摇摇头。
胡铁花闷声道:"那就是珠宝翠玉"
薛穿心又是摇了摇头。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道:"看来我来晚了,没有酒吃了"
胡铁花看着两人,一拍桌子道:"难得有人陪我喝酒,我这就去弄两坛子好酒来"
薛穿心叹口气道:"时候这么晚了,上哪弄酒去呢?"
花大姑一笑,媚态万千:"这人找酒可是行家。"
胡铁花已翻墙出了院子。
花大姑立即收敛了笑容道:"人可找到了?"
"没有"
"没有?那这箱子里是什么?"
"我说过,是件珍宝"
"什么珍宝?"
"楚留香"
花大姑的脸色变了变,她没想到,楚留香还是找来了:"这件事,他知道多少?"
"他知道了焦林的事"
"他知道这一点就已经够多了,你应该杀了他"
"哦?你要我杀了他?"
"你既抓了他,就该杀了他"
薛穿心一双眼,那眼中是冰冷,是看向死人的表情:"我薛穿心虽杀人不折手断,但绝不会做此等事"
花大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立即笑道:"哦,这箱子里有的只是珠宝,什么人都没有。"
说罢,她便要转身欲走。
"楚留香这里倒是没有,但你若出钱将箱子买下,我就把这箱子交与你,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话倒是让花大姑犯了难,若是刚才,她倒有几分把握觉得楚留香就在箱子里,可如今,她看着薛穿心的表情,又有些猜不透了。
"你要我出多少钱?"
"不多不少,十万两,我想,你应该有十万两。"
花大姑走了,无论怎么和薛穿心交易,吃亏的永远都是她。
薛穿心坐在箱子旁,自言自语道:"若是要楚留香死了,那这江湖该有多寂寞?"
他打开了箱子,楚留香在箱子中睡得安详。
他这样的表情,薛穿心不曾见过。
薛穿心又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楚留香的睫毛很长,还真希望看到他朦胧睁眼的样子。
他见过许多少女初醒时的睡眼迷离,现在又有些好奇,楚留香这样的人,睁眼时会是什么样?懒散或是惊讶?
楚留香竟是为了救他的命才中了薛穿心的诡计。
"你可真是烂好人,不过也不是好人。"
"若你不救我,也许,下一次,我倒真会想出一百种方式杀了你。"
"不过,我知道,你定会救我,因为你是楚留香。"
"你那箱子还卖不卖?"声音由对面的高墙发出,樱子穿着东瀛风韵的衣服站在那里,一片片的樱花在她那丝质缎料上盛开。
薛穿心笑了笑,又将箱子盖上,好像生怕别人眼红了他的宝贝。
"你若出得好价钱,我就卖"
胡铁花拎着两坛子酒出现在了院门口,他回来时便听到了薛穿心与花大姑的谈话。
花大姑去了又回,她靠在胡铁花的身上,媚笑道:"刚你还让我出十万两买这箱子,可不能反悔。"
薛穿心摊手道:"我做的是买卖,自然要价高者得之。"
花大姑甩了甩手中的银票道:"十万两"
胡铁花抱着酒问道:"但这箱子里若是没有楚留香岂不亏了?"
"二十万两"胡铁花也是一口买卖。他又笑道:"这里既然有拍卖,我不参与岂不坏了兴致"
"你哪来的二十万两?是把自己再卖了么?"花大姑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烂布,两坛酒,可能真是要把自己也卖了。
胡铁花晃了晃手中的酒道:"此时这两坛酒,也值二十万两了。"
夜半三更,就算跑去十里估计也不会有人卖酒的。此时的酒当然值这个价钱。
"好"薛穿心拍手道。
"三十万两"樱子挥了挥手,她出价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姑娘出手阔气,可是为了这个老臭虫也不值当,更何况这可能就是个空箱子呢?"胡铁花惋惜的看着樱子。
薛穿心微微一笑,便要将箱子送出去了。
"我出三千万两"声音由箱子发出,箱盖翻开,楚留香便跳了出来。
薛穿心本该惊讶的,可是他也摇头道:"楚公子的价,甚高,不过我是要当场交货"
他伸出手,又是笑眯了眼:"真金白银或是哪里都能取钱的银票"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也许,我可以换一个交易,比如,你用一百种方法来杀我?我不抵抗"
薛穿心笑了,但他只是为难道:"想出一百种方法来杀楚留香,那还不如把我塞到箱子里"他承认自己是想不出的。
薛穿心一脚踢向箱盖,却不想箱子瞬间化成了一片片散落一地。
他愣了,薛穿心这一次可是没想到。
他苦笑着看楚留香,楚留香笑道:"躺在箱子里无聊,我做了手脚。"
"楚留香,我为什么要遇到你,我可能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
一场闹剧,在楚留香威胁樱子用三十万两买下那破木片为结束。
薛穿心手中拿着三十万两,这是楚留香交给他的,他要他把这些钱交给那些死去镖师的家人。
薛穿心摸了摸鼻子,又一次笑道:"我可能真没做过什么好事。"
"不过,还好我没做过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好人。"
四合院小屋,一小男孩刚睡醒起来解手,却见一白影似闪电略过,他揉了揉眼睛再去看,又看看天,莫不是下雨了?
小男孩低过头,却惊喜大喊:"娘,娘,天上好像下钱了。"
2.
坐车是件消磨时间的事,睡觉毅然。
很多人都认为,坐车与睡觉都很无聊,但楚留香却偏偏将两样结合到一起。
一觉醒来,便能从一个地方达到另一个地方,这岂不是很有趣?
楚留香躺在车中,他眯着眼,想着一睁眼会不会就见到了史天王。
不过见史天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更期待自己睁开眼所到达的地方。
一个身影,如鱼般从那车顶滑下又从车窗窜入。
楚留香好像真的睡着了,樱子轻唤着楚留香的名字,那柔软的语调犹如呼唤着今生挚爱。
楚留香依然睡得很熟。
他像只贪睡的懒猫,眯着眼,对外界的一切都懒得理睬。
懒猫就是懒猫,任面前有多么美味的鱼,也都是不肯抬起眼皮多看一眼的。
樱子轻抚着楚留香的脸庞,她柔嫩的手顺着他的脖子,便向下滑移,终于,楚留香还是醒了。
他抓着樱子的手,一双眼透露着慵懒,樱子咯咯笑道:"你可舍得醒来了?"
"我若再不醒,只怕就要被你吞了"
猫吞鱼是自然,但鱼吞猫就是谬言了。
可是,鱼却真的是要吞了猫。
楚留香看着在一旁自顾笑着的樱子,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樱子一双眼饱含真情:"你说来做什么?"
"哦,你是来要回那三十万两的?"
樱子一双眼瞬间含满了哀怨:"那三十万两算什么?我来看你"她那看你两个字拉得极长,那意犹未尽的情愫任哪个男人听了,不禁都会骨头一酥。
楚留香在这个时候偏偏似个木瓜,他愣愣道:"你来见我做什么?"
"舟车长途,你在这车里一定无聊的很,我便是来陪你。"樱子说着,手便附在了他的大腿上。
楚留香也笑着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道:"你是来陪我说话?我这人爱聊天,没人说话甚是无聊。"
樱子似是真恼了,她用绵软的拳头便锤他道:"你这坏蛋,我来这里自是心甘情愿,你喜欢对我做什么便做什么。"
楚留香笑着倾身,一双眼睛里也满是情欲:"那我便要做一件你想不到的事"
"什么事想不到?"樱子害羞的低下头。
这件事樱子确实想不到,她想不到下一瞬,她变像个球一样被楚留香抛下了车。
楚留香舒服的靠在一旁的软枕上,懒洋洋道:"上面的朋友下来吧,车顶风大,车内更舒服些。"
是谁能够在车顶无声无息,连樱子都没发觉?
白云贯入,薛穿心便坐到了楚留香的对面。
他掀窗看着外面,楚留香哈哈笑道:"樱子是什么表情?"
薛穿心看楚留香笑得像是刚刚偷走隔壁大叔家番薯的孩子,他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她估计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坏"
楚留香继续抱着肚子笑道:"她还看到了你在车顶,脸应该也是绿的。"
"使坏的是你,何必还要加上我?"薛穿心的嘴角依然弯弯,刚才的事对于他来说好像特别有趣。
楚留香摊手道:"你若不在上面,也许我现在已是香车美人,快活似神仙了。"
"这么说,是我坏了你的好事?"薛穿心依然在笑。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若我以后改做生意,我就卖马车,马车的棚顶一定要有很多钉子,防你们这些就爱在人车顶看风景的人。"
"那样你会赚很多钱,记得分我一份。"
两人相视,又是大笑。
"你来这里难道就是要看我把樱子丢出去?"
薛穿心斜着眼,看着楚留香道:"我只是想来见你"
"你难道也是怕我坐车寂寞?"
薛穿心不语,楚留香要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他来,只是想见楚留香,却又不知,来见他作什么。
楚留香眯着,故作叹息道:"你又不是女人,解不了我的寂寞。"
"哦?也许男人也可以解你的寂寞。"
楚留香又在车里睡着了,这本是他在车里最想做的事,可是他睡不安生,梦里耳边总是环绕着薛穿心若有若无的声音。
"也许男人也可以解你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