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微好转一点,是第七天。早上查过病房之后,主治医师建议我最好下来走走,但不要出病房。父亲早上从家里过来,母亲回家了,他替母亲照顾我。
打完针之后,我用力按着输液贴,在床上滚来滚去。终于,我要尝试着下床走走。
“这有苹果,香蕉,橘子,你怎么都不知道吃!”父亲指了指被我压迫了整整七天的床下面。他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看着我。
“嗯,不想吃。”我扶着墙努力支撑着我的身体。
几分钟之后,我还是妥协了。如愿以偿地重新躺回床上,用力咬牙克制住刚才所谓运动引起的头晕,至少我是这么想。
我着实的应该喊这个病房里唯一跟我有关系的人一声“父亲”,“爸”这个字太轻,承载不了他那种庄严的维持这个六口之家生息的责任。
这份沉重与庄严是我带给他的。如果我在家排行老大,他是绝对不会和母亲再生三个女儿。正是如此,才让他与母亲溺爱我。母亲是一味的爱,父亲不一样,他给了一个我可以受到他溺爱的范围,一旦出了这个范围,决不姑息。从小我在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但现在不,至少得是现在,我是一点儿也不怕他的。
“中午吃什么?”他问。
“不想吃,没胃口。”我皱着眉头背向他。
“你妈说你这几天都不好好吃......”
“没胃口你让我怎么吃,你去吃吧。”我打断了他,虽然我声音不大。
“不吃饭怎么能好好恢复,怎么还是不听话!”
我没说话,我听见了他起身出去的声音。
头晕的感觉依然很强烈,我恼愤地捶打病床。昨天与我同病房的胃癌老头出院了,他家人来的时候,他就哭,很沙哑的说自己要回家。他今年七十四岁,哭得像个孩子。
我想,亲情从来都比任何一种感情珍贵,尤为父女、母子之间的感情。这种感情得去感悟才能表达,怎么得到,就要以同一种方式去回馈。不能用文字去表达,描述,文字会破坏它的灵气。看了许多关于男女感情的形色,也没有法出太多能与写者产生共鸣的感情。而且大多是写者自己将这种感情进行虚夸了,比较肤浅。所以才能让各个懵懂少男少女,一方面与家庭对立,与父母抵触,一方面寻找“爱情”给自己送来的能够让自己减轻痛苦的“命中人”。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母亲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你爸回家了。”母亲说。
“嗯。”我说。
“还睡不了?”母亲说。
我无力地摇摇头。
“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削个苹果。”母亲说。
我努力坐起来,母亲扶我。
“我从家里带来的烧茄子,吃点吧?”母亲试探我。
我没犹豫,吃完茄子,我吐了,吐得一毫不剩。母亲手里还拿着没削完的苹果,赶紧跑去叫医生。我把茄子浪费或是说糟蹋了。
我只是想让母亲安心,想让她看到照顾我那么多天是有效果的。我不省心,从来都不。
我开始怪罪我自己,又开始怪罪传统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母亲给我剥橘子的时候,我理解了她。如果我有了我自己的儿子女儿,我会不会像母亲对我这样来关照孩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到底是可怜的。既要抵挡孩子随时的叛逆,又要义无反顾地爱。可是哪对情侣会像父女母子之间所爱呢?
我又重新站起来,母亲扶着我,在病房里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