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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烟台看雪。”
烟台的朋友给来尔发了一张雪景图 ：皑皑白雪覆盖了远处的山头，压弯了近处的树腰。
“多美的雪景呀！”来尔心里赞叹不已。
这样大的雪，在来尔的老家也是常见的，还有那漫山的冰花，美丽极了！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
把我的泪吹下
微信铃声响起。这首陈星原唱的《流浪歌》是来尔特意为妈妈设置的铃声。他给老来设置的是崔京浩原唱的《父亲》。
来尔接起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妈妈的笑脸映入眼帘。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站在屋前的坎子上。
“幺儿，你那边冷不冷？”妈妈笑着问，妈妈的笑脸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妈妈总是叫来尔“幺儿”，来尔曾经抗议过，理由是他已经长大了。
“哎哟！我家幺儿长大了呀？”妈妈开心地笑起来，“你七老八十又怎么样？在妈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幺儿。”
“不冷呀。鹏城这个地方，不像我们老家那样，能冷死个人。”
“我们这儿又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大得很呢，大块大块的。”妈妈走到院坝里，将镜头对着山的方向，然后是屋子，还有菜园子，说，“给你看看家乡的雪。”
鹅毛一样的雪花地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山已经白了头，屋顶戴了一顶白色的鹅绒帽，菜园铺上厚厚的白地毯。
“看到没有？”妈妈将镜头切换回来，说着就走进屋里，随手摘下帽子，将上面的雪抖进垃圾桶里。
看着妈妈头上像雪花一样的银发，来尔神情恍惚，脱口问道：“妈，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妈，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小来尔忽闪着眼睛，好奇地问。
屋外，寒风呼呼呼地刮着。
寒风就是一个无耻的混蛋，哪儿暖和它就往哪儿钻。妈妈赶紧把门关上，一边将手里的萝卜放下，一边笑着对小来尔说，“妈妈老了呀！”
“哇——”小来尔突然大哭起来。
“儿子，你怎么哭了？”妈妈连忙将小来尔抱到怀里。
“我不要妈妈老……也不要爸爸老……我……不要你们老……”小来尔哭得很伤心，断断续续地说。
“为什么呢？”妈妈奇怪地问。
“他们说人老了，就会死。就像外公外婆那样，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妈妈听了小来尔的话，开心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心里想：“是呀，人老了，就会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见妈妈流泪，小来尔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妈妈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妈妈乖，不哭，哭了就成大花猫，不漂亮了。”
“妈妈没哭，妈妈高兴。我为我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而高兴。”妈妈低头亲了小来尔一下。
随着妈妈这一低头，她头上的一团雪花掉了下来，落在小来尔的脸上，冰冰凉凉的雪花化作雪水，混合着小来尔的泪水掠过他那光滑的脸颊，流进他的脖子。
妈妈又变年轻了，还是像昨天那样漂亮。
“哈哈，原来是雪呀！”小来尔又开心起来，“妈，我们去玩雪吧。”
“好，玩雪去。”妈妈笑道，拉着小来尔便朝院子里走去。
前一天晚上那场雪下了整整大半夜，松松软软的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小来尔一脚踩下去，整截小腿都陷入了雪中。
小来尔站在雪地里，像玩水一样，将雪向妈妈身上撒去。妈妈也将雪撒向小来尔身前。
“嘘——”
老来悄悄从屋里走出来，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来尔后面，抓起一小撮雪，丢进小来尔的脖子。
“啊！冰死我了。”小来尔一回头，看见老来正朝他做鬼脸。
“唰——”
小来尔捧起一捧雪，朝老来脸上抛去，然后回头朝妈妈跑去。
他才转身，老来就朝他扑过去，父子俩倒在雪地里，打起滚来。
“妈妈，你帮我打爸爸呀！”小来尔朝妈妈喊道。
“好！”妈妈嘴上应着，弯腰捧起一大团雪，朝父子两人丢去。
“唔——”正哈哈大笑着打滚的小来尔嘴里进了一小团雪，他下意识一抿嘴，“嗯，好吃！”
小来尔的话惹得老来和妻子哈哈大笑……
挂断视频，来尔去接儿子放学。
父子俩到家时，毛豆已经将女儿接回来，在厨房准备晚饭了。来尔让孩子到书房写作业，自己则到厨房给妻子打下手。
“今天，我妈和我视频了，老家下了好大的雪。”来尔说。
“嗯，现在是下雪的时候啦。鹏城这地方，一点雪都看不见。”毛豆一边翻炒着菜一边说，“想想老家的雪，那叫一个白，漫山遍野，可漂亮了！”
“我妈妈的头发也发白了。”来尔说。
听到老公的话，毛豆鼻子一酸，炒菜的手也停顿了一下。
是呀，父母都已经六七十岁了。岁月不饶人，那如刀的光阴在他们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又不小心将粉尘吹落到了他们的头上，给他们本如青丝的头发缀上了一朵一朵名叫沧桑的白花。
“你们想看雪吗？”饭桌上，毛豆问两个孩子。
儿子已读中学，懂得了含蓄。但眼里闪烁的精光告诉妈妈，他想看的。刚上一年级的女儿则拍着手开心地叫着：“好耶——可以去哈尔滨看雪喽！”
“不去哈尔滨哦！”妈妈说。
“那去哪儿看呀？”小丫头问。
“大西南也有雪的。在我们老家就有，现在雪下得正大。”毛豆说，“奶奶今天和爸爸视频通话了，还发了几张图片过来，吃好饭后给你们看看。”
“照片上看有什么意思呀！”儿子失落地说，“我还想着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呢？”
“嗯嗯嗯，我也要玩雪！”小丫头附和道。
“那怎么办？鹏城又不下雪。”来尔问。
“下周就放寒假了，我们回老家吧。”儿子提议说，“我们都有两年没有在老家过年了。”
“你们不是说老家没有空调，冷得睡不着觉，还没有肯德基、必胜客、麦当劳吗，一点也不好玩吗？”毛豆故意问道。
“妹妹，你有说过吗？”儿子问小丫头。
“没有，妈妈要么记错了，要么就是胡说八道。”
两个小混蛋难得的默契惹得毛豆和来尔笑得合不拢嘴。
周末，来尔和毛豆带着孩子去置办年货。老来的肩周炎很严重，之前抱孙女遛弯都抱不了几分钟，给他买套热敷理疗按摩仪器。妈妈腰间盘突出，也买个理疗仪。岳父每顿饭都要喝两口，给他带一箱南山荔枝酒。岳母是一个节俭的人，平时不舍得吃穿，属于那种毛巾满是破洞了也不愿意换新的人，给她买件衣服。又杂七杂八买了些特产，塞了满满一后备箱。
这一年过年比较早，一月里就过年。孩子放寒假两个星期后，来尔和毛豆请了十天年休假，自驾回老家过年。
春运，路上都是回家的人，行车不快。来尔一家早就规划好行程，中途选择了几个小城休息，也当是旅游。最后一个晚上，他们住在离家三百公里的省城。来尔到家时，时间是除夕日中午，正是午饭时间。
见儿子一家回来，老来夫妇眼里的开心怎么也藏不住。
奶奶拉着孙子孙女不停地问：“路上累不累？都吃什么了？老家冷不冷？”
老来则给来尔一番“责备”：“这么远的路，开车多累呀，再说了，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都是老来家的血脉，这待遇，啧啧啧……”毛豆在一旁笑着调侃来尔。
“是呀！我没回来时，是幺儿。现在呢？我回来了，连孙子都不如。”来尔故作不悦，大声“埋怨”。
“爷爷奶奶，我们去玩雪吧。”下车的那一刻，小丫头的心思就在雪上了。
外面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如来尔视频里所见，也如毛豆记忆中的那样。
老来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堆雪人，打雪仗。来尔和毛豆则准备饭菜，其实也就是加热一下。早上从省城出发，来尔已经和爸妈通过电话，爸妈早就烧好了中饭。
吃过午饭，开了一路车的来尔犯困，就去睡觉，一睡就睡到傍晚。老来在外面放鞭炮的时候，他才醒来。
“你们快去叫爸爸起来，吃年夜饭了！”放完鞭炮，老来对孙子孙女说道。
吃过年夜饭，一家三代六口人，围坐在火炉旁，一边闲聊，一边看电视。
等我长大后
山里孩子往外走
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
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
都说养儿能防老
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
都说养儿为防老
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儿只有清歌一曲和泪唱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音乐电视台播放着崔京浩的《父亲》。
来尔坐在中间，一手握着老来的手，一手握着妈妈的手，看着岁月抖落在他们头上的霜花，心里无比地自责。父母含辛茹苦地将自己养大，自己却千里迢迢地去了鹏城，让两个老人留守空巢。
“我，是多么的不孝啊！”来尔在心里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评价，然后对二老说：“爸，妈，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陪你们过年。”
“我也要来。”
“我也要来。我还要和爷爷奶奶玩雪呢。”
哥哥和妹妹相继说。
“好，好！”老来夫妇开心地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