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年味越来越淡了?

当我们谈论年味变淡的时候,说的其实是过年的仪式感,没有以前那么隆重。就像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谣:

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写对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儿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现在的小孩,上幼儿园就开始打王者,吃鸡,童谣都快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年味变淡,生产力提高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在农耕时代,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农人一年耕作的基本规律。年节是农闲之时,基本上没多少工作,每天有大把时光用来准备庆祝节日到来。

而现代的生活方式,不依赖任何自然环境,摆脱了时间的桎梏。生产方式也是全年无休,想吃的平时都能吃到,所以对于过年便没有那么期待了。

大家的生活压力都很大,放假就是用来补充睡眠的,不用补觉出门旅游一趟回来,也该上班了。

就像很多人抱怨现在的游戏画面虽好,游戏性却不如从前了。其实并不是游戏性差,而是我们玩游戏,缺了那种“放了假可以放肆玩,每次玩都投注心力”的仪式感。

科技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损毁了各类守旧的过年体验,于是我们觉得年味淡了,曾经珍藏在记忆里的仪式化行动,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重现。

小时候过年,村里大户人家宰杀年猪,是小孩子打牙祭的开端,只要有大人去帮忙,就可以去吃一顿杀猪饭。

朴实的人家也从不计较被吃掉多少,会挨家逐户的去请人到家里吃饭,那是村落难得的一次聚会。

解剖的时候,屠夫会小心翼翼地把“猪尿包”完整保留,孩子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管,吹得像皮球一样,一群孩子能玩一整天。

父母回家的时候,会带回两捆旧报纸,一家人搅浆糊,造刷子,把破破烂烂的墙壁装饰一遍。由于我比较小,分配的任务是看报纸有没有贴歪,字的方向是不是反了。

后来,我们家独创了一种过年必不可少的游戏,由一个人说出墙壁上的一个字(只能是标题),其他人去找,规定的时间找不到,就要接受惩罚。

父辈唯一识字的二叔有时候也会和我们玩,他总是去让我们找一些生僻字,作为一个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我也只能拿着字典陪他们玩。

从未走出大山以前,我并不知道过年会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琳琅满目的玩具。有一年,有个小伙伴拿着一辆玩具车在我们面前炫耀,我和其他小伙伴都惊呆了,有的人给他一颗糖,他就允许别人摸一下。

我回到家要求父亲给我买一辆,结果被母亲狠狠揍了一顿。我赌气不吃饭,夜里哭到睡着,计划离家出走,一直在想他们曾经告诉我的那件事——我不是亲生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辆小车摆在我面前,是父亲用木头做的,木头的车厢木头的车轮,可以拉20多个洋芋,我怒气全消,开心得蹦蹦跳跳。

万家灯火,各有忧喜,过年,有热闹就有冷清,有尽兴就有将就。富贵不一定过得快乐,清贫也不一定过得委屈。

那一年,除夕是二十九,雪下得很大,父亲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洗沙肉”,破落的屋子贴上旧报纸,我长满冻疮的手又痒又疼。

那一年,我家的年夜饭才吃到一半,讨债的人追上门,因为没钱还不上,债主掀翻了我家的饭桌,抬走了家里的碗柜。

陈晓卿在《舌尖上的新年》的同名书中写过一段话:

现代人活得太累、太畸形了,你需要相信,总有一种味道,像子宫一样,会无条件地接纳你。每个人的肠胃实际上都有一扇门,而钥匙正是童年时期父母长辈给你的食物编码。

以前过年,家家户户都乐于折腾,也喜欢交流,不厌其烦地做些传统食物,不在于贵,而在于费时费力。

上班后的我们,大部分时间懒得做饭,就算愿意下厨也总追求快速和省事,任何肉类用调料腌一下,放到烤箱烤二十分钟就是一餐。

过年的传统菜色,总是要下些工夫,往往老人们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蹄膀炖到酥烂,腊肉腌制入味,做汤绝不含糊,取自家养的土鸡,配上笋丝、竹荪、香菇,砂锅煨出来。

一桌年菜,总是七份食材、八分时间、九成心意,才吃得出十足的年味来。大约是准备周折、制作费时,成果才格外让人有满足感。

醇厚的味道,总要加上一味时间当调料。

无论大人、孩子,都有充足的理由懒散起来,掷骰子、抢状元、打麻将,都因着“大过年的”这样的解释变得顺理成章。

脾气暴躁的人,因为是过年而拿出十分的容忍和耐心,走在街上,即使是不知道姓名,只混个脸熟的小贩,也乐于对他道声“过年好”。

究竟什么是年味?

对于80末90初的农村孩子来说,过年意味着可以吃到肉,可以穿新衣,最重要的是,可以领压岁钱,那是一年中唯一的一次零花钱。

买一身新衣服,从里到外,外套、裤子、鞋袜,全都放到柜子里,初一起来全部换上。

吃的东西虽然不比平时好多少,但至少饮料、糖果和零食多出很多,并且这个时候长辈会默许你放开了吃。

大人们也变得高兴,在外面拼搏了一年,终于可以放下压力,用赚回来的钱好好给自己的爹娘和孩子买点东西,置办一点年货,收获一些物质逐渐丰富的成就感。也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享受一下小小的赌博或者郊游串门的乐趣。

过年了,记得给以前关系很好,却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发条微信,发的时候别忘了加上自己的姓名。

曾经大家喝得烂醉,登上天台仰天长啸,后来大家相拥而泣,知道马上分道扬镳。尔后,大家各自在自己的人生里挣扎,再过几年,才悲哀的发现,吉他断了弦,画笔折了腰。

过年了,记得拿起自己的手机,多给家人拍照片录视频,带着父母做一些他们没做过的事。

一起去看一场电影,或者一起去唱一次KTV。准备一些心里话,平时顾不上说的,过年说出来,跟他们说说自己的经历和遭遇,跟他们说说自己的志向和计划。还可以聊聊从前的事情,回味温习一起经历的美好时光。你看着我长大,我陪着你变老。

父亲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留守儿童等父母回家过年,空巢老人等子女回家过年。

过年,大概是人们最迫切却也最淡定的一次等待,因为你知道既定的结果一定会来,是一种绝对笃定的存在。一切准备妥当,只等时间刚好,或许还有意料之外的惊喜夹杂其中。

过年,不仅在于物质的充实,仪式的繁复,还在于平淡生活中的一段穷讲究、瞎折腾,在于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之间努力维持的真诚和友善,在于逐渐走远的某种仪式感和归属感。

拎上一瓶好酒,听爷爷讲讲他早年的故事,招呼一伙朋友,围一圈吹吹牛逼。吃母亲做的炖排骨,父亲做的蒸鱼,奶奶做的饺子。

年味,应该就是糖食果饼的甜香味,洒扫之后的尘土味,刷子上的浆糊味,爆竹炸裂后的火药味,是亲人和家乡的味道。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陪伴才是最珍贵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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