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成年

图片发自简书App

第一次知道廖一梅是在青音的广播里,她说看到《像我这样笨拙地活着》这个题目就知道是她想要的书,我很好奇,追随青音的脚步,买了书,知道了廖一梅。

她是一名编剧,有张漂亮的成绩单,就智商而言根本不笨,她只是在面对痛苦时显得有些“笨拙”:不懂得逃避、忽略问题,永远是直剌剌地穿过去,像一个不懂迂回婉转的幼童,以直接、坚硬的方式得到所要。她追求本质、真实,拿自己和痛苦碰撞,大多数时候鲜血淋漓,但这就是她想要的活法,暴烈、赤诚。李雪也是如此,她做心理医生,先向自己开刀。她说,你就让自己痛,看能不能痛死了。

我也是个笨人,烦恼痛苦俱多,朋友劝,想那么多做什么?又或者直接说,你真是想太多,不累吗?

累,可是克制不住。如果我觉得那是一个问题,而又不得其解,我会一直放不下,我要知道为什么,我要求索到我认为合理的答案,我要让它在我的人生地图上成为过去。对此,我并没有好的方法,反复用的只有一个笨方法,让痛苦充分浸泡,直到不再痛。

1.“你真是个恶毒学生。”

说这句话的人是我的一位网友,可以算作初恋。

我们在腾讯QQ家园认识,他最开始这样形容我:每天在论坛发表一些类似流水账的帖子,却让人感觉温暖,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孩,一定是没有痛苦和烦恼的。

确实如此,二十岁的我没有经历大的波折,最烦恼的事也不过是期末考试又要挂科。而他自诩灾难无数的过来人,人生痛苦而毫无希望。我们之所以能走在一起是因为,我正在过他渴望的简单生活,而他是首个欣赏我的人。

我在传统家庭长大,父母信奉的家庭教育是:我需要时时刻刻提醒你,发现你的不足,敦促你改进,不然你不可能成为更好的人。也许是有道理的,但是也有不少弊端,其中之一就是让你变得越来越自卑,充满自我怀疑和否定,仿佛真的一无是处。这也就造成我对自己的优点未必清楚,缺点必定了如指掌,所以,他的欣赏恰如乌云下的一道金光,直接照进了心里。

那段时间春风花草香,以为遇到了真正欣赏自己的人,被打压的自信心得到膨胀,但是,很快就得到证明,这都不过是美梦一场。他和我聊天的同时也在和另一个女生暧昧,而且这个消息还是那个女生好心透露给我,但是我不相信,我希望听到他亲口承认,但他始终没有正面回应,顾左右而言他,或者以无可奈何的口吻劝我离开,是他对不起我。

对后者,我毫无抵挡的能力,只要他说类似楚楚可怜和自暴自弃的话,我马上就像哈巴狗一样又腆着脸回到他身边。我以为自己可以不计较前尘往事,可以心胸宽广地继续与他谈笑风生,可是做不到。

那是一根扎在手指上的刺,不会致命,但是疼,时刻提醒你它的存在。甜蜜时会想,生气时会想,难过时依然会想。于是我们吵架,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然后再删除联系方式。可是不到一个星期我又会心软,放不下,思来想去又重新添加他,于是和好再吵架,循环往复不知多少次。如果我能做到一刀两断,留给对方一个决绝的背影,还能挽回一些自尊,但是做不到,拖沓到连自己都感觉下贱。

也是在那段时间喜欢上张小娴,她的《面包树上的女人》字字入心。

那是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程韵爱上了林方文,但是这段感情飘忽不定,给不了她安全感,她琢磨不透林方文在想什么。即便如此她还是爱得热烈纯真,直到后来发现林方文出轨。

那个时候的程韵就是我,不知道这段感情何去何从,在分手与不分之间徘徊。

张小娴这样写:“每一次,当他伤害我,我会用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来原谅他。然而再美好的回忆也有用完的一天,到了最后,只剩下回忆的残骸,一切都变成了折磨。”

我们就这样纠缠了半年,后来某一天,我在他QQ空间里看到他写给别的女生的情话,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心反倒不太痛,冷静地关掉电脑,删除掉所有的联系方式。

当耗尽所有的曾经后,分得很彻底,自此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剩下的就是哭。看到从前的日记要哭,看到他写给我的文字要哭,听到朋友谈恋爱的消息会哭,甚至听到学校门口风吹杨树的声音也要哭。明明不相关,也要在心底绕几个弯想到他。

我就是这么放纵自己的情绪,以泪洗面,但还要在人前装得若无其事,我怕别人的目光,怕别人的评判。如果我不说,就没人知道,还可以当自己和同龄女孩一样成熟,我实在不愿意承认我的晚熟,还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

就这样背负着伤口继续前行,忍不下去的时候就躲在被子里哭,哭过后睡觉,醒来后装作一切如常,上课、看书、写日记。那两年,同起同眠的大学室友没有一个发现我的秘密。

忘记是在哪一天又活了过来,曾经因为失恋而剧减的体重重新恢复三位数,我可以看到手臂变粗,脸庞红润,美景依旧是美景。

曾经疼痛难当,在黑暗里挣扎,看不到光,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完尽,以为过不去,但是又活了过来。然后明白,原来我比想象的更强大,原来没有什么过不去,原来承受的极限还可以再扩大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再怕,再遭逢黑暗,知道自己能扛过去。

这是穿越黑暗的一点光。

2.一个被拒绝的故事

像我这种听惯“逆耳忠言”的人,其实最在乎别人的评判,最渴望别人的肯定,一旦收到夸赞,即刻受用,从来不会分辨真心还是假意,我一直都认为哪怕别人用于寒暄的礼貌用语也是真的,于是养成我自视甚高的性格,所以我接受不了相亲被拒绝——我是如此优秀怎么可能被拒绝。

同事介绍我们认识,见面当晚他带我去看电影。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一辆电瓶车从我的身后蹿出来。他很快反应过来,手扶上我的肩,拉我躲开,待没有危险后再轻轻放开。这样的动作,放在以前,我一定认为太过突兀和亲近,但是那一刻却觉得很自然。

我们继续并肩同行,高楼交织下的夜空漆黑看不到尽头,刚刚入秋的空气褪去夏日的余热,有一丝丝的凉意,我的一颗心像待放的花骨朵。

从电影院出来后又去茶餐厅喝茶聊天,等一切结束,已经快十点,我要自己回家,他执意不肯,拦下一辆出租车,送我回家,然后陪我一同走到家门口。我洗澡完毕,看见他的短信:明天大雾,上班注意安全,晚安。

那时候的我有一种迷信,晚安这两个字意义非凡,如果一个男生对你说这两个字,一定别有意味。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充了氢气的气球,摇摇晃晃升到半空中,俯视那个脸颊绯红嘴角含笑的女孩。那一刻,我愿意敞开心门,重新恋爱。

可是他却在几天后突然冷淡下来。

如果按照此时此刻我的理解,也许他找到更合适的人了,我不过是个备胎。但那时候的我一根筋地认为是我长得难看,因为对于见面一次,性格上互不了解的两个人,拒绝往往就是长得难看。但是不论哪个理由,潜台词都是:你不够好。

我很受挫,多年来维持的假象被戳穿,自尊心无法承受。我是从小被夸到大的,怎么可能,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为什么?我要知道,我要挽回这段感情。

我不断地主动找他聊天,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借机搭讪的节假日,巴巴地等待他的回应。偶尔会等来他的一句没有温度的“嗯”,更多的是没有下文。

我已经做的这样明显,他不会不知道。不回答就是拒绝,我也知道,可是不相信,想尽最后一博。我把我们之间短暂的相接写成一封邮件发给他,邮件里我把自己的感受完完全全地呈现。等了一个星期后还是没有音讯,脆弱的自尊心已经用尽,没有再采取下一步行动,我完全死心了。

始终自尊心大过天,所做已经超越矜持范围,但还是被拒绝,情绪一度非常低落。大学最好的朋友看了我的邮件后说,原本以为你是不在意的,但是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很担心你。眼泪又流了下来。为她的关心,也为逝去的那段不知所以然的感情。

我从来都认为只有我才可以拒绝别人,而别人不能,自己把自己供奉在高处。后来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以及清晨、黄昏,忽然明白,你可以拒绝别人,别人也可以拒绝你,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样一想反倒豁然开朗,不再跟自己对抗,渐渐地放下这件事。

后来想,反复的纠缠与试探,并不是特别喜欢他,而是害怕看见那个被否定的自己,还想要维持那个高高在上的形象,我在乎的只是我那脆弱骄傲的自尊。

之后相亲多次,总会遇到见面后不再联系的人,不会再耿耿于怀,不会再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再听到朋友说相亲被拒绝,也会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啊,谁都有第一次。

我已经可以很勇敢地承认,对,我很笨,很平庸,很丑,还有不少缺点,但是没关系,人无完人,更何况我还可以去改进。

艾明雅曾在读者群里分享她离婚时的经历。她说,一直哭,情绪坏到极点,日常的工作都不能做。她需要人陪伴,打电话给助理,让助理全天24小时守候,然后把每天的任务写到小黑板上,做一条划去一条,就这样慢慢在黑暗的隧道里摸索前行,日子久了终于找到一缕光,又活了过来。

那时候她是14岁,一个需要陪伴的小女孩,而现在她已经是28岁的轻熟系少女。

那么,20岁的我也许只有10岁左右,还是个渴望得到妈妈肯定的小女孩。我渴望她多多关注我的优点,而不是一系列的责怪:你的衣服怎么这么脏,你怎么不能像姐姐一样爱做家务,你怎么不能再多考一点分……

相亲被拒绝的我大概只有15岁。青春期的自卑萦绕不去,不敢像别的女孩一样开朗、自信,看到喜欢的人,只有满腔的怯懦,不自觉就矮了下去,仿佛一株卑微的小草。和朋友讨论某个男生时只会装作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说,我才不喜欢他……过度的自卑才会有那些骄傲的自尊。

穿越过一次苦海,人生得到一次升级。

我很愿意像他们一样笨拙地活着,怀揣着痛苦在暗夜里前行,等待着那缕光的出现。

我知道等我熬过来,一定距离成熟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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