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镜被那蓝色结界爆发出的力量震得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飞到半空之中,日光下如无数蝴蝶破茧而出,四散飞走。
我的……镜子……,我脑中一片空白,我的……
只觉得一股无穷大的力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我整个人拉进一个漩涡之中。天旋地转,无边黑暗,丝毫力气也使不上来,……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股暖流注入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将全身的痛楚和麻木驱散,灵台渐渐清明。我试着睁开眼睛。四周光线极其昏暗,适应了一会儿,视野才慢慢清晰起来。
目光所及,我看见一个人,银发浩如霜雪,容颜俊美无匹,明明是清冷淡漠的表情,却叫人移不开眼。我用力睁大眼睛盯着他瞧,生怕一眨眼就再也看不到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好些了吗?”他柔声问我,声音好听得像是二月春水。
“帝、帝君?”我完全忘记了回答他的问题。我本来就不是聪明的人,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迟钝。明明想给他看到最好的样子,却总是笨拙得无可救药。
他竟然笑了一笑,笑得十分温柔, “看来没事了。”手指抚过我的头发,将几缕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静静地将我望着,星辰一样的眉眼仿佛水面上粼粼的波光。那眼神竟有点儿…深情…?我愈加肯定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他手上突然用力,把我的头按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肩。我便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耳边只听见心跳的声音。
“幸好没事,我差点以为…来不及…”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由地轻轻挣了一挣。我本来刚刚醒转,还有些头晕目眩,叫他这样一抱,几乎窒息。
他却更加用力,霸道地将我锁住,完全动弹不得,“你怎么敢,留这样一封信给我?”他在我耳边狠狠地说。
我愣住。他这样子,只是因为那封信?好吧,我承认,信确实写得煽情了一点,但人家那是遗言嘛。
“已经过了这么久,你怎么就不能只当是历了一个劫,好好把它放下?”那声音难得地听上去有些沙哑,却还是好听得要命, “你真是,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总是不能许你白头之约,你知道的。”他轻轻叹息一声,有些艰难地开口,“就许你一个同生共死,好不好?”
“同生共死?”我用力挣开一点,吃惊地看着他,双手抵在他胸前。他好看的眉眼离得那么近,近得能听到他的呼吸。我本来就不怎么灵活的脑袋,瞬间慢了不止一拍两拍,怔怔地道,“帝君不是说,没人能和你同生共死……”
他微微侧头,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怪我吗?”再一次霸道地把我摁进怀里,“是要我同你道歉吗?”
“……”我张口结舌,只觉得眼睛里有一层雾气弥漫上来。半晌,慢慢伸手将他抱住,把头埋在他胸膛上,轻轻地蹭了蹭,“要。”
他却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低低叹一口气,唇贴在我耳畔,“不是不想,是舍不得你罢了。”
我没想过还能从这石头做的神仙嘴里听到几句情话。好吧,姑且算作是情话吧。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睛一片模糊,心跳得喘不过气来。心里万般滋味,真不知是苦是甜。
举手擦了擦眼睛,我抱住他一条胳膊,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我总觉得是在做梦。要不,你让我咬一口?”
他皱了皱眉,“不要胡闹。”胳膊却没有移开。
我一低头狠狠地咬下去,嘴里一丝清甜的味道,感觉他的手臂轻轻颤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口,“你与我立这个约,总要有个凭据。你既答应我了,就不能变了。”眼泪涌出来,我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尽,声音哽咽,有点说不下去,“不变了……好不好?不然的话……我受不了。”
你可不能作弄我。这些年,虽然已经痛得麻木了,可是,可是,我也并不能总是那么坚强。我所有的坚持,在刚才已经卸下,如果你反悔,我没有力气再把他们穿回去。
他低头向手臂上那个紫红的牙印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上扬,说,“好。”一只手捧住我的脸,一只手抚过我额间的凤羽花,目光柔和地与我对视,“从今以后,都交给我,那些坚持,都交给我。”
我这时才觉得五脏六腑隐隐作痛,浑身酸软无力,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刚刚一看见这人,就把什么都忘了。现在清醒过来,竟有一些痛楚难当,我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痛吗?哪里不舒服?”那声音真是和风细雨。
我摇摇头,顿了一下,又点点头,“哪里都不舒服。”
他无奈又爱怜地看着我。我只觉得身体凌空而起,下一刻,就躺在了他怀里。
他的银发自耳边垂下,像是洁白的羽毛。我忍不住勾起一撮绕在指尖把玩。这感觉如此熟悉,似乎很久之前发生过。只不过,上一回好像是在梦里,这一回,是不是也还在梦里呢?忍不住眼睛就又湿了。
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全身的筋骨渐渐放松,无比舒适惬意,脑袋也清醒了一些,模模糊糊记起先前的事情。
……我们在苍梧与骓恒决战……然后我看见了小瞳,想要救她……我用昆仑剑刺破了那蓝色的结界,妙清镜碎了……之后,之后就被卷进一个漩涡里……再然后,……
“师父他们怎么样了?战事如何了?”我突然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来。
“我来找你的时候,还在打。”他不紧不慢地说。
“还在打?你就来找我了?”我有些难以置信。然则我若果真重要到如此地步,还是要忍不住窃喜一下。“那战事,怎么办?”
“别担心,战事自有墨渊;至不济,还有夜华。只不过,……”他挑眉看着我。
至不济?……幸好没有让姑姑听到。
神思游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紧张地问。
“只不过,这样一来,四海八荒就都知道白凤九是东华帝君看重的女人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这样,算不算遂了你的心愿?”
我一下子面红耳赤,咬了唇,双手捂住脸,只听到他在耳边轻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