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开始热衷于把孤独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说一句,“啊,好寂寞呐。”在冰冷而漆黑的雪夜里一个人走在下了夜班的路上是孤独的,在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里独自去逛商场看电影也是寂寞的,更别提那些心情低到谷底,想要有人陪伴在身边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刻。在繁华而喧嚣的大都市里行走的人们,他们表面上全身心沉醉于这热闹纷繁的景象里,可是他们心底里却感受到了极度的寒冷。有一个声音时刻在心里回响着,“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于是他们孤独,寂寞,继续当着那行走的形单影只的灵魂。相信很多人都曾经有过这种体验,并不是因为他们经受了很重大的挫折或者磨练,只是在某个时刻,突然感到了一种对生活的无力感和挫败感。这些人常常更注重于自我的感受,内向,将自己的想法深藏于心中,不轻易吐露。相比起外向开朗的人,他们更倾向于把抑郁低落的情绪与自己分享,自我消化。所以,在生命中的一些或许微小或许不起眼的小片段里,他们品尝着孤独的滋味。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也是这样一个内倾性格的人。人生路之短暂,当遇见与自己一样迷失孤独的人,心中是否会好受一些?最近,我看完了《迷失东京》。在电影中,我似乎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年轻貌美的夏洛特,中年的鲍勃,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在东京的一家酒吧相遇了。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夏洛特随着作为摄影师的新婚丈夫来到东京。丈夫出去工作的时候,夏洛特只能待在酒店里,百无聊赖。我至今记得那个镜头,书籍、衣物散乱摆放的房间里,夏洛特抱膝坐在窗台上,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繁华的东京,她的脸上是迷失与寂寞的神情。房间里灯没有开,而天色已经慢慢地暗了下来。夏洛特心里一定充满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在这个文化差异巨大的地方,还有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婚姻,该走向何处。孤独的种子在她的心中萌芽着,本来想给好友打电话倾诉,好友却因为有事说下次再聊。夏洛特放下电话,拭去眼角的眼泪,似乎也将那无处可说的情绪重新咽回了心里。而鲍勃,作为一个过气的电影明星,在拍威士忌广告时因为翻译的原因,他始终未能将导演的要求做到位。导演一遍遍不耐烦的演示,他一遍遍的重新来过。进入中年的他,妻子似乎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甚至连地毯的颜色都比他来得重要。而鲍勃的孩子,也习惯了没有爸爸陪伴的日子,连电话也不愿意和他说。鲍勃靠在酒店的床上,拿着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着,看着那看不懂的节目。他来到酒吧喝酒,一个人,一杯又一杯,透着寂寞。
有时候我也会像夏洛特一样,一个人四处游走,一个人做事,孤独而又迷茫。有时候我的情绪十分抑郁,便会一次次的追问自己关于生命的意义,关于自己现在正在努力去做想要达成的目标,有什么意义。当我得不到合理的解释,便会开始对四周产生怀疑,又觉得身边无人能够明白我的想法与思绪,于是就把这些想法,严严实实地封在了内心的深处,于是一次次在不得要领的时候,失去生活的方向。大概这就是寂寞的来源吧。其实我也是鲍勃,当发现别人并没有那么需要自己的时候,伤心失望的情绪并不会就此流露,而是流散到平淡的语气里,轻轻地说一声,“哦,是这样啊。”村上春树曾经说过,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不过是不喜欢失望罢了。的确,宁愿自己慢慢地将不良的情绪消化,也不想在满是渴望地向别人倾吐心事的时候,遭到冷眼相待。这就是寂寞人群的通病。
寂寞的人容易自卑,也十分敏感。当他们看到别人为听到的美妙音乐而热泪盈眶,看到别人因为阅读了一本好书而欣喜若狂,看到别人为这生活中种种细小微弱却值得快乐的事情而欢呼感动时,他们漠视这一切。就像夏洛特,看到日本主妇在认真仔细地学习插花时,她的脸是漠然的,当鲍勃看见游泳池边要辛苦减肥的女性们,他一笑而过。他们觉得这些事情不是一般的无聊,做这些事情的人也是无聊的。所以当他们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尽管看着窗外光陆怪离的世界,仍感觉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于是在别人的身上,他们总能看见自己孤独的影子,于是流泪。别人在五光十色的世界里聚在一起极力狂欢,而他们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所以他们才会在深夜里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酒吧,相遇,交谈。
但其实,孤独并不是可耻的。人生中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去独自完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或许会感到失落,抑郁,但有一些路,总得自己去走。在影片中,我曾经一度苦恼地思索夏洛特和鲍勃是什么样的关系,最终我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之间的友情比男女情爱的成分要大多了。当他们和衣躺在床上,分享着彼此孤独与迷茫的心事。夏洛特问鲍勃,“婚姻,会好吗?”鲍勃说,“你还不算太糟。”他们仅有的几次身体接触,生疏而僵硬。他们只是恰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一个自己原本并不熟悉的地方,在寂寞开始蔓延的时候找寻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当各自要走回原本的生活时,他们甚至连联系方式也没有留下。一个深情的拥抱和一记热吻后,他们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他们不一样的人生,所遇到的难题,往后还需自己面对解决。
孤独的人不一定就会沉沦,不一定就会不幸福,不快乐。他们在迷失的过程中,实际上一直在找寻着一条突破这层严严实实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寂寞的网的光明之路。虽然迷失,但他们一直在发现崭新的自我。不管是东京,巴黎,纽约,在这喧嚣的城市里,他们仍在寻找。生活仍在继续,孤独的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对生活本质的厌倦。当有一天他们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便不再迷失,不再彷徨。孤独不需要去刻意排解,更不需要用所谓没有灵魂的爱情与交往去让自己麻醉。孤独并非一种可以名状的东西,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当生活的意义被找寻到,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归根结底,所谓的迷失,只是孤独者在找寻生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