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让他想起三年前最后一次完整创作时用的颜料。
他转身看向墙上的画作，那些色彩依然鲜艳，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自从那场车祸后，他的右手就再也无法稳定地握住画笔，画出的线条总是歪歪扭扭，就像他破碎的人生。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姐发来的消息："小满说方案还有些细节想和你讨论，她明天上午十点过来。"
程默皱了皱眉。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以为林小满会知难而退。但显然，他低估了这个女孩的执着。
第二天上午，林小满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她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裙摆上依然沾着颜料，手里还抱着一个画筒。
"程设计师，早啊！"她的笑容依然明媚，"我带了些参考资料，想和你讨论一下色彩方案。"
程默注意到她的眼下有些青黑，显然昨晚熬了夜。他示意她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她裙摆上的颜料吸引。那些颜料是普鲁士蓝和赭石的混合，正是他最近一直在尝试却始终画不好的颜色。
"你看这个。"林小满从画筒里抽出一幅水彩画，"这是我昨晚画的，想作为方案的参考。"
程默接过画，瞳孔猛地收缩。画面上是一个地铁站台，光影交错间，一个男人的背影若隐若现。那个背影穿着白衬衫，耳后隐约可见助听器的轮廓。
"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涩。
"是你。"林小满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观察你很久了。每天早上7:58，你都会准时出现在第一节车厢，坐在固定的位置画画。你的画本里全是别人的故事，却从来没有你自己。"
程默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想起那天在地铁上，林小满偷看他的素描本的样子。原来她一直在观察他，就像他观察其他乘客一样。
"为什么要画这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因为我觉得你很孤独。"林小满的声音轻柔，"就像这些画一样。"她指着墙上的画作，"它们很美，但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程默的心猛地揪紧。他当然知道少了什么。自从失去听力后，他的世界就变得支离破碎。他再也听不见画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听不见颜料混合时的细微差别。他的画失去了灵魂，就像他失去的人生。
"你不懂。"他转过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脆弱。
"我懂。"林小满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爸爸失去听力后，也像你一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但他后来发现，失去一个感官，反而让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你的画里，光影的运用比任何人都要细腻，这就是你的优势。"
程默感觉耳后的助听器突然变得滚烫。三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理解他。
"你看这个。"林小满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那是程默办公室墙上的一幅画，画的是一个雨中的车站。
"我注意到，你所有的画里，人物的表情都很模糊，但雨滴的轨迹却异常清晰。"她的手指划过屏幕，"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吗？"
程默的喉咙发紧。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细致地解读他的画作。
"其实......"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犹豫，"我爸爸是个画家。那场事故后，他再也画不出完整的作品。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尝试用左手画画......"
程默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也许你可以试试用左手。"林小满从画筒里又抽出一幅画，"这是我用左手画的。虽然线条不够流畅，但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程默看着那幅画，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他快步走到画架前，拿起画笔，颤抖着将笔换到左手。
第一笔落下时，线条歪歪扭扭，就像他破碎的人生。但渐渐地，他找到了节奏。颜料在纸上流淌，就像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林小满站在他身后，看着画纸上逐渐成形的图案，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她终于找到了打开程默心门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