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截过我手中的扫把,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遂又直起腰放松下筋骨,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等待他的下文。
“阿坤问我要不要去吃年夜饭。”
“哦。”他回来了。有时候我挺庆幸有陈南这个朋友,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白,但是彼此都心领神会。
阿坤是我们初中同学,那时候我们一帮人玩得好,毕业后每年暑假寒假总要聚一聚,起初我也去,后来出了事就再没去过。
“我说我不去。”他在我对面坐下。
我笑笑:“你要乐意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他又没叫我,你和我说什么?”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其实他话里的意思我都懂,但是人啊,总是要装傻,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这样才能好好活下去。有时候我也会想那件事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他眼里的怜惜让我有些伤感。
其实我都放下了,爱情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我没有那个运气。
十五岁那年,他迎着光站在教室门口,笑得像个孩子,那十秒,灵魂大概都已卖掉,却换来眉头额角桃花倒插着,命书全逆转了。后来他和她在一起,从此林诚安和眼泪划上了等号。
十六岁那年,他和她分手,毕业,离散。他问我,她过得好不好?于是,我听她讲势力的同学,紧张的学习,陪她渡过孤独的时光。她笑着问我,你的情窦何时能开啊?我说,时间还没到。我的爱情比她早,却一直藏在心底。
十七岁那年,我遇到不错的人,想要并肩一起朝前走。可是他说,没有你,我又只剩一个人了。明知他是骗我,可还是辜负了不该辜负的人。那一年,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逃不脱他的圈套了。
十八岁那年,我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不如彼此将就。他说,你别开玩笑了。这是我这辈子开过最认真的玩笑,所以这个玩笑我只说一次。
十九岁那年,我决定离开他。朋友聚餐,我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旁边是陈南。我百无聊赖地和陈南开着玩笑,笑声惊动了席上的人,被批评我们搞独立,于是我和一桌人说着混话,唯独不与他有交集。
饭后转战KTV,啤酒一瓶一瓶见了底,陈南夺过我手里的酒,问我怎么了。我说,阿南,我心里好空。陈南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让我靠着休息。林诚安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新开的酒,让我往旁边坐,挤在我和陈南之间。我静静看着他,却怎么也看不透他。
几天后我打电话给他:“我们见一面吧。”
“不想出门。”
“那么你听好,我喜欢你。”
“哦。然后呢?”
“就这样。”
“……”
“我挂了。”
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明白,他不爱我,却希望我能陪在他身边,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没那么无私,愿意奉献一辈子,可我也舍不得,放不下他。我知道靠我自己永远不能从这段毫无指望的爱情里走出来,唯有递上最锋利的刀,献上自己的胸膛,亲眼看着那把刀是如何刺进去,让我绝了心,断了念。
二十岁这年,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一边发了疯似得想他,一边恨自己没出息,这点情爱都割舍不了,无数次想象如果没有遇见过他该有多好,为什么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只剩伤痕累累。
后来我明白,在爱情里,没有天道酬勤。暗恋是一个人的天崩地裂,另一个人的云淡风轻。爱不爱都是自己心甘情愿,与人无尤。
我站在他家楼下,盯着那个亮着灯的房间,我知道他就在那里。风吹得我有些冷,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巴和鼻子,张开嘴默默说了声,再见了,林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