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了,近些日子眼前的事越来越健忘,童年的记忆却异常清晰从脑海里涌现出来,甚至是3岁的记忆还在。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在梦里。实际的童年已经过去,就让心灵的童年记录下来永久保存吧。
很庆幸能出生在农村,在青山绿水五彩缤纷的山村里长大,在当时并不觉得多么美好,而回忆时,才发现那些充满趣味的童年将一去不返。
我们家的老屋后面是一片竹林,那时老屋还是黄色的土房子,盖的是青色的瓦片,一条泥泞的小路弯弯曲曲的延伸到山那边,看不到尽头。
老屋的右侧有棵高高的橘子树,橘子是带籽的那种,每年还没有完全成熟便摘光了。那时大概是3岁。每年夏天过后,或是临近中秋,我的脸上或背上就会长几个毒疮,很大个那种脓包,父亲会采草药给我敷上,三五天后,母亲就会帮我将毒疮的脓液排挤出来,我痛得哇哇哭,清晰的记得母亲抱着我去屋后那棵橘子树下,说摘橘子给我吃,来安慰痛哭中的我。那些飘着橘子香的记忆,有一丝丝甜蜜。
我们家有5个孩子,我排行老四,当时是我们那孩子最多的一户。父亲常常会和我们说起计划生育时要生下我和弟弟这两个名额的坚持和悲壮事迹,想起很是感激。
我们家孩子多,所以附近的小伙伴们都会蜂拥而至来我们家玩。
春天刚来的时候,我们去山上采蕨,摘白中带紫的野桂花,找艳丽的映山红,山脚下常常会有一种开得很美的黄色花,但我们都不会采摘,因为它叫“脑壳痛花”,据说那种花有毒,摘了会头痛。我们将摘回的花插在门前的土里,野桂花的清香像是被吸进了肺里,至今还在。等没有露水时,小伙伴们一起在田野里割猪草,过家家,用花草做菜,用瓦片做刀,办喜宴,抓一对年幼的男娃女娃当新郎新娘。我们在有紫云英花香的奔跑,嬉闹,春风拂面的阳光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当夜晚开始听到青蛙的叫声,能闻到泥土的气息时,说明夏天就要来了。
夏天到了,我们偷偷去池塘里游泳,抓鱼,捡河蚌,捞小鱼小虾,去小溪的黑色石头下找螃蟹,找到一只螃蟹,就会被我们瓜分一人一条蟹腿吃掉,有一点腥,有一点咸,有一点清甜。
当烈日下紫苏叶散发着独特香味的同时,老屋左侧的那棵大酸枣树也陆续分娩出成熟的黄了皮的酸枣,大人会爬到树上用竹竿拍打树枝,顿时一场“酸枣雨”让我们躲在屋檐下,兴奋地欣赏这场壮观的果子雨。满地都是青的黄的酸枣粒,我们争先恐后地捡起来放到大桶子里。奶奶会将酸枣,紫苏叶,红辣椒,糖等配料经过洗,煮,剖,剁,腌,拌,晒,摊等工序做成一块块酸辣开胃可口的酸枣片。常常在还没晒干成型时,就会被我们这群野孩子偷偷挖了一大块。
那时候我们除了玩,也是会帮家里干活的,比如双抢时节,在田里收割稻谷,插秧。夜晚,小伙伴们饭后会来我们的院子里乘凉,我们手牵手丢手绢,围成一个圆圈唱歌跳舞,那时我们仿佛感觉不到炎热,天上的星星清澈透亮,月光清凉照得出清晰的影子。
秋天是从剥桔子时散发的酸爽喷雾开始的,我在晒稻谷的坪边看鸡,就是守着不让鸡鸭来偷吃谷子。坪左边有两棵矮矮的橘子树,右边是两棵高大的梧桐树,我摘了两个青皮橘子,在梧桐树下的小板凳上写作业,有时作业本上会有几滴泛黄,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那是滴的橘子汁。等田里的稻谷都收完了,我们会去拾稻穗。老屋左侧有两棵板栗树,有一棵大得我抱不住,风一吹,走在树下的路上一个刺猬般的板栗球很可能会砸中你的脑袋,掉出三颗板栗肉,成熟的板栗往下掉会延续到冬天。小时候冬天早起的动力,就是可以早点去板栗树下捡板栗,天还没亮,我们打着手电筒去树下的叶子里找,最后数谁捡得最多而骄傲不已。
冬天不止有皑皑白雪,山上有各种美味的野果子吃。晴天我们去山上捡柴,捞枞树叶回来生火,会摘一种当时我们叫“羊针饭”的紫色小果子,吃得满嘴都是乌青色,还有一种椭圆形的叫“红漆味子”的野果子,像一颗糖的“糖罐子”,顺便采些“黄栀子”回来,山上还有野生的板栗我们称“毛栗”。那时的山路是光秃秃的,因为经常有人去山上砍柴,捡柴走过。我们在洒满阳光的山顶鸟瞰山下,感受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我们对着山野呼喊小伙伴的名字,原来那个时候就体验了什么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另外一件趣事是挖泥鳅。到了冬天。田里已经光秃秃的,天晴的日子,我和弟弟徒手提着桶子去田里,一次可以挖回来一两斤泥鳅。这时候的泥鳅已经在田里冬眠,我们只需要在干涸的田里找圆圆的洞,就能断定里面会睡着一条泥鳅。能收获这么多也得益于那时田里没有打除草剂,也没用那么多化肥农药。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里,那些山野里的宝贝,我们获得时的欢乐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童年的野趣,远远不止于此。
时至今日,我依然想回到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村,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那里的人,那条早已不在的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