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遇到这样一个问题:
“第一人称的小说,是否可以描写第三者的心里活动?“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仔细想来却大有研究的空间。
理论上我们可以装逼说:执笔在手,我就是我笔下世界的创世神,一切皆有可能。
但答案是:直接描写是不可能的。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涉及到一个叙事时采用”主角视角“或者”上帝视角“的区别。
采用第一视角(主角视角)最大的好处就是代入感强,心里变化可以描写的非常细腻。但缺点是视角狭窄。上帝视角就不用说了,故名思议。但代入感不如第一视角强烈。
第一视角本质是通过”我“的经历和情感变化,带领读者去感知故事,引起读者的共鸣。所有的描述只能是情节或环境折射到”我“的五官和内心的反馈。一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另外一个人在想什么?所以,抛开像《我是猫》中读心术这种魔幻的设定,第一视角的小说中对第三者心理进行直接描写根本不可能。
有人举例说可以采用”主角揣摩”的方式来描写第三者的心里,如“她脸色苍白,我猜测她心里可能有点难受”。这种写法是可以的,但却不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它本质上仍然是主角感知第三者心理变化的结果,但无法做到详述“她”心里变化的过程,即直接描写。
那么是否可以抛开直接描写,采用间接的方式去描写第三者的心理状态呢?
答案是可以的。
小说创作有无能,前人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优秀的结构和技巧的样板。通过这些叙事结构和空间转换的变化,我们可以做到在第一人称的小说里,巧妙的描写第三者的心理。
下面以王小波《黄金时代》的结尾为例说明这个问题:
“陈清扬说,那篇材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她真实的罪孽。
“陈清扬说她真实的罪孽,是指在清平山上。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下去,直到我的腰际。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火烧火燎的感觉正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就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黄金时代》一书,是一个典型的第一人称作品,叙述角度都对准了流氓王二(也就是书中的我),但在结尾神来之笔,出现了大段的女主心理描写,情感如火山喷发,汹涌不可收拾,达到了全书的高潮。这些段落如果以”我猜“”我想“这样推测的手法去表述,根本不可能写的这么的强烈和炽热。
作者是如何做到这一点? 答案是:通过时间和场景的转换。联系下上文可以知道,这段描写的是在多年之后,王二和陈清扬重逢、one night、又分别之后,王二以“回忆”的方式在叙述。
作者通过王二回忆的方式向我们转述了陈清扬的心理独白。在独白的场景,“我”是陈清扬的倾听者;在回忆的场景,“我”是故事的说书人。
转换自如,出入自由,这是一种高明的技巧。既达到了传输第三者心里描写的目的,又未违背第一视角叙事的基本原则:即 通过”我“的经历感知和情感变化,带领读者去感知故事,引起读者的共鸣。”
所以,这个问题的结论是:不可以直接描写,但可以间接转述(当然是通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