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百年,
转瞬已过千年。
素贞这样沉闷的躲在西湖底下,日复一日,无聊着。钱塘县的风雨晦明,西子湖畔的波涛暗涌,与她无关。她只埋没在淤泥里,做着她的梦。
一个妖的梦。
一个妖会有什么梦?
一个朝代的风雨飘摇,对于一千五百年的生命,是如此渺小的一粒星火,一明,一灭,只是瞬间。一个妖一千五百年的生命,像是帝王陵寝中安放的一盏人皮灯,千年万年的燃下去,没有尽头,这是永生。
初涨的春水映出细小的波光,桃花嫣红的羞赧了,密柳深处燕子双飞,是春天的新色。素贞看不见初春,她只见人影一闪,来来往往也好玩。
“我必定一辈子,待你好。”
唔,这是一个男人在发誓了,素贞嗤笑一下,千年的岁月听过多少盟誓,早已不新奇。
一个凡人的一辈子,打从呱呱坠地,到年逾古稀最多不过七十年,除去懵懂无知的十年,衰老病弱的十年,至多不过五十年,除去穿衣吃饭,做工奔忙,余下寥寥二十余年。一生这样短暂。
“我不信你,也许你会骗我。”女人犹豫着,心暗暗的动了。
“怎会?功名利禄我全不放在眼里。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最后一句话,他吐的极轻,极软。素贞的心上轻轻漾开一层又一层涟漪,不是为这对有情人,只因那句话。
只羡鸳鸯不羡仙。
长堤上,唯闻木鱼清响,在山林间回荡。
她想成仙,可命运偏偏要她成人。
一切祸根孽缘,只在争强好胜。
在暗处偷念口诀,招致一片浓云,顷刻降下雨来。身后有一点喧嚷,行人被雨浇注,仓皇的踏水声,狼狈奔逃。
雨水漫湿青灰的僧袍,由他空无一物的头顶跌落。他还是镇定自若的,踽踽而行。
目空一切。
素贞咬牙切齿,和尚也藐视她,如同藐视这急雨。发了狠,雨势倾盆,湖面被雨一注,茫茫一片,如雾。
褪下狰狞皮相,姊妹二人,化作婷婷袅袅的女子,摇一小舟自密柳深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