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日日开心,谁没有愤懑难抑制啊,欲得他人之惧,先有摄人之能,欲得他人之敬,先有服人之德,读书未必能治国,但愿可助你修身静心吧。
我不能将她如何,她亦不能将我如何,但是心中的不平不忿,却可借他人、他事宣泄。
今春去,来年春还会来,雁南去,亦还会北归,不必过于悲伤,只是人生一世,诸多别离,怎可能不惆怅。人间别离,怎可能不惆怅。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事事顺心,处处满意,人人喜欢,都要忍耐,都要坚持。
善妒的人,不会觉得自己是善妒的,只会怪别人妖媚惑主。跋扈的人,不会发现自己的跋扈,多半是将跋扈当作威仪。任何人,一双眼睛,都容易看见别人的错处,难发觉自己的毛病。
他们都夸我才貌双全,心中未必不觉得我没有规矩。他们看故交家的小女儿,是文武双全,直率可爱;作为朝臣看皇后,却是任性胡为,没有规矩。
莫要想做什么,被人称颂的好事,先不要做错事,反而连累了别人才好。
范仲淹,虽资格、官位、故旧、门人,无一能与吕相相比,然而他所行的,便是千古士人心中的儒家大道,那么他的根基,便是这天下间无法抛却儒家大道的士人哪。
范仲淹这样的人,无论是在京城还是边城,是在朝中还是乡野,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个能被世俗利益得失所牵制的人,愈遭摧折,遇事昂然,这君子大旗立得越高,越是能激起朝堂,乃至天下士人,心中的血气呀。两用为猜,并非需要他们二人,同殿为臣,只要真心为国出力,为民谋福,四海八荒,处处皆是安身之地。
你有的越多倚仗得越多,麻烦危险也会越多。
《礼记》礼运曰,饮食男女,是人之大欲存焉,圣人将男女之欲,与饱腹之欲并列成人最本能的欲望。食欲,每日都得满足,而到了成人,男女之欲,若久未能得到满足,有时就如洪水盈堤,往往会生了歪路、邪路做出路。走了歪路、邪路固然可恨,却也依然很可怜,还是要从宽处置。
这申时的太阳,末时的太阳,颜色、大小、光芒都不相同。那么从此地看,与从在湖上看,在屋顶上看也不尽相同,太阳都是同一个太阳,但是我们看的时辰不同,地方不同,看到眼里的样子便也不同,那么吟咏的诗句,写的文章便也不同,不同却不能说谁是不对的。
虽然从前的先生讲,情是不好的,而胡先生讲,情不一定是不好的,他们讲的不同,却都不是错的。
性乃至纯,生而具备,譬如仁爱孝悌、欢喜悲伤。我想所谓会乱性,又仍为恶的情,是滥情,没有节制,放纵喜怒、肆意妄为,伤人伤己的情。而胡先生所讲的,是由心而发,却又能止乎于适度的情。
任何一个人再聪明再仁慈,因为有情有欲,若无任何约束,终将因情生痴,因欲生贪,甚至因仁,而放松了,规矩礼仪,常人如此,是毁一人,国君如此,是祸一国。
世上能守着本心,始终如一的人,若有,也一定是凤毛麟角,走着走着就变了,向着山走,结果入了林,向着海走,走,却可能进了沙洲,这也是难免的。只是我觉得,须得时时站定,想想最初的模样,那便不至于偏离的太远,亦不至于,反而伤了想护着的人。更不要让自己,变成曾经最不喜欢的样子。
我信,我信他的温柔慈悲,我更信他的睿智明断,但是他始终是一国之君,便就不能完全以一个,普通的夫君父亲,去揣度他。但是我却坚信,凡是一个温柔慈悲,睿智明断的君王,绝不会做的事情。那么,官家便也不会做。譬如,在他身边,只有一个任性而偏颇的嫔御,所安插的亲信。然后他们所说的话,哪怕作为一个男人,他把所有的爱宠都给了她。
你喜欢一个人,尤其是讨厌一个人,是不可以完完全全地挂在脸上的,这样对别人不好,对你自己更不好。
所有女子都在中秋拜月,求能与嫦娥一样的美貌,嫁与好郎君,其实美貌如嫦娥,也嫁给了天下,最英雄的男子,却又如何呢?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嫦娥为何要偷双份圣药,一人在广寒宫中,凄凉过那无穷无尽的岁月,也不与英雄夫婿恩爱相守,生生世世。也许后羿虽好,嫦娥并不爱他。平民羡慕皇家,凡人羡慕神仙,所谓羡慕,左不过是因为不知其苦罢了。
天命无常,生离死别之苦,谁人又能摆脱呢?只是天命之外,总还是要尽人力,哪怕只是短暂的,平宁安乐。
---满朝文武选李玮,与满朝文武选臣妾,内心倒是同一个道理,没有资本妖媚惑主,侍宠干政,伴驾的女子美貌就是缺陷,尚主的男子,才能就是忌讳。共同的奏对方法:家世、品德。
---然而他们却误会了,流言之下,丹姝的美貌,也读不懂李玮深藏于内的才华。朕其实,感激当年的流言与误会。
---可是,官家为国择后,心满意足。然而,徽柔却不愿意为国出降啊。
---不,不是这样。
---官家确实为国择后,但绝不是为国嫁女。然而徽柔能透过李玮的脸,笨拙的举止,木讷的谈吐,窥见到他的赤子之心、才华横溢吗?在徽柔心里,官家定的这门亲事,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
---李玮会全心全意地爱徽柔,不会有那些世俗人有的,猜忌、考量、算计、计较,皇后可曾那样对待过我。
---官家娶臣妾,难道就不是无可奈何,难道就是欢欢喜喜,满心期待地,迎接臣妾这个妻子?
---当时......朕,在那之后......
---官家对臣妾,难道不是经年的冷淡嫌弃,官家对臣妾这样,难道还要臣妾,摇尾乞怜,献媚邀宠。究竟是官家考量算计,还是臣妾计较猜忌呀?
---什么桃夭,满口酸涩,哪里有灼灼其华的,鲜艳浓烈。也无有蕡fén其实的丰腴厚味,更不要说,其叶蓁蓁的繁盛浓烈。
---臣妾酿的酒,自然没有其叶蓁蓁的繁盛浓烈。秋和,秋和取灯来,去把撩子叫来,送官家。
其实所有邪说能惑人心,不过是因为人人心中,皆有执念、贪欲和不甘不忿的妄念,乡野百姓有,难道士人、辅臣便无?高门贵妇便无?宫中妃嫔便无?朕便无?能惑人心的,未必只有弥勒教,能惑人心而乱人行止的,都是弥勒教。
若是朝堂,乃至天下,凡议事,必分忠正、奸邪,凡论人,必分为君子小人,这样为了是非黑白的,党同伐异。比为了权财的排除异己,更让朕不安。朕还真不愿见君子成党,一呼百应。
爱财是天性,向善亦是天性,天性本无过,然而无法持中,固执偏激,就是为恶了。
朕最不爱做的,便是处人死刑,朕总觉得,哪怕是按律当诛之人,于情于理也未必该死。朕常想,人孰无过?弥补与赎罪,不是比严刑峻法更好?可弥补并不容易,做过的事,伤过的人,甚至是给自己最爱惜的人,所招来的敌意,都只能尽力地去化解,哪怕最终徒劳无功。
人长大了,不如意的越来越多,也就不那么狂妄了。
徽柔,你长大了,会慢慢知道,其实这世上不如意的为多,娘娘也是花了很久很久,才明白,为了喜欢的人开心的事,去容忍不喜欢的人,要活得舒服一些。
--何须出处,论事作文先有意,则经史皆为我所用,何况亦真亦假的典故。
--文以载道,又何必言必有出处,狭隘了,是老夫当初狭隘了。
以暴制暴,凭借手中权力,吓得他们不敢言语,那么他们所能学会的,是卑躬屈膝,不是礼义。他们寒窗苦读的这些年,太学体文风盛行,他们以为高明,努力模仿,走错了方向。如今欧阳修以铁腕矫正,是让后来人莫再被误导,亦是让走错之人回到正路,却不是去嘲笑羞辱,乃至惩罚他们。
可是,爹爹是没见当时他们那令人愤怒恶心的嘴脸。
人在偏激时,大多会做出极端举止,难道我们一定要因为他们偏激,便也偏激相对吗?徽柔,我们不但要对我们喜欢的人好,也需要时常去学会,去善待自己不喜欢的人。
好了,徽柔,你便记得,这世上有两种东西,万万碰不得,见了也得绕道走,一种是马蜂窝,另一种,便是扎堆的读书人。
凡才子,大多狂傲不羁,这苏轼尤其奔放。
---如果不做公主,那我做什么呢?就让我做一株荷花吧。年年生在秋江上,着孤帆远影,看云卷云舒,自由自在。这样多好。
---若你是荷花,那我,就做你花叶底下的波浪,这样,我们便可以岁岁年年,随风逐雨,长来往。
---我希望,无论我们,怎样裁剪自己的记忆。我们都还是会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
---我记得,我记得和你在一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我记得你的忧伤,你的笑容,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和,你为我留下的,每一道伤痕。
---徽柔,没有任何人的生活是十全十美的,你从小受到万千宠爱,二十年极少尝到失望的滋味,却在婚嫁上大失所望,我懂你的感受。
---不,你不懂,你嫁给了你心爱的人,他没有达到你的全部期待,这才叫作不完美。
我知道,这金光闪闪让千千万万人可望不可及,艳羡不已的东西,其实很沉重。可是这东西,到底该是谁的,它不该是你的,机关算尽,也得不到,该是你的,你便不想要,也未必逃得开。
徽柔,曾经是最幸福的姑娘,人生在世,福祸难料,祸患既至,就要尽量减小它的损害,增加它的福祉,说宁可二字,是最无用的。
难道公主嫌弃驸马,他就不配被别人喜欢吗?他极擅书画,但从不以此为傲,写字画画于他而言,只是悲伤时的宣泄,孤独时的陪伴,欢喜时的愉悦,别人不懂他,他没有不平,别人看低他,他没有记恨,他是奴婢见过,最敦厚善良、宽容,温厚的男子。奴情不自禁僭越了。
所见即所思,人性无染,本身圆成,只要保持清净心性,那些虚幻皮相,又怎会引起淫邪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