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我对美好生活的畅想是过上有院子、有狗、有花、有度假的日子。但现实是这一切仿佛都是幻术。就像蒋方舟在《东京一年》中写到:“眼前苟且”与“诗和远方”是一对虚假的对立。表面上看似“诗和远方”的生活实质上也同样存在着无奈的人性、琐碎的沟通、窘迫的算计和虚伪的寒暄,正是一些不美好的细节,才构成了生活的全部。
近日,闲来无事,跟随着蒋方舟《东京一年》里的文字检索,我又开始重读渡边淳一的《失乐园》,这部小说,渡边淳一从一个外科医生的角度,深入剖析了一对成熟男女如何追求极致之爱的过程。由于题材涉及敏感的婚外情及其情爱文学的特色,《失乐园》毁誉褒贬两重天,但同时也让各层次的读者均可以各取所需。
就像此次重读,让我在爱情母题之外,看到了每一个人的生活困局。抛开情色的外衣,我看到的是一对在困局中竭力挣扎,试图找到那片真正属于自己的乐园的男女。
小说中,男主人公久木有着令人艳羡的工作、不菲的收入,妻子贤惠、女儿出嫁。女主人公凛子是一位气质优雅端庄的书法教师,丈夫是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且仪表堂堂。在世俗眼中,两人都拥有令人羡慕的生活。
可偏偏两人都没有什么幸福感,他们的生活困局主要通过婚姻呈现出来,两人各自的婚姻生活像两个巨大的鸟笼,困住他们身体的同时也困住他们的灵魂。
夫妻关系的疏离,使得精神家园得不到浇灌,终于在邂逅彼此后,堕入爱的泥潭无法自拔。但很快两人理智地发现相爱并不能帮助他们走出困局。相反,他们只是从一个困局坠入了另一个困局而已。因为他们深知,即便是最炽烈的爱也会因婚后浸泡于日常琐事而渐渐变得乏味。
于是,这对迷失在爱情与婚姻困局里的男女,一边沉沦一边挣扎,他们必须找寻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永远留住爱的突破口。最后的最后,绝望的男女只能选择通过“情死”来冲破这个困局,在爱的极致一起去死,让爱的纽带永不分开。
当然,我今天想讨论的并不是以极端的方式去冲破困局,伟大的文学作品总有其文学目的。
回到现实生活当中来,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一个真相,就是——生活是残酷的,快乐是不真实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困局。老年人有养老困境,中年人有中年危机,年轻人有就业和婚恋压力,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无奈。生活中阴雨绵绵甚至雨雪纷飞的时候似乎远远多于阳光灿烂的日子。
你可能面对繁重的工作压力,需要长时间的加班,没有时间陪家人,没有时间度假,没有时间放飞自我。你不敢生病、不敢请假,因为你怕失业,失了业就没钱还房贷、车贷、没钱给孩子报课外兴趣班。你可能面对不再亲密的夫妻关系,麻烦纠结的婆媳关系,敏感脆弱的亲子关系,觉得自己年轻的容颜、所受的高等教育在一堆鸡零狗碎中化为乌有。
人性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所以我们极力贬斥“眼前的苟且”,热情颂扬“诗和远方”。但“诗和远方”真的如我们在色调柔和的摄影作品中看到的那般充满文艺的想象吗,会不会又是一场困局的轮回?
记得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把公司卖了,来到云南,买下一栋有院子、有花、有海、有狗的别墅,真的过起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意生活。
一开始他也的确觉得特别幸福,天天在朋友圈晒养花、遛狗、晒太阳的惬意生活,引得一帮在城市里没日没夜辛苦打拼的朋友无限艳羡。可一年之后,他卖掉了云南那栋有院子、有花、有海、有狗的别墅,重新杀回了大城市,重新过上了以前忙碌的生活。
这不是一个笑话,也不是这个老板脑子有病,而是通过这场困局的轮回,他认清无所事事的“诗和远方”和快节奏的“眼前苟且”同样会另人感到腻味
。内心真正的自由惬意和“诗和远方”并没有直接联系。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诗和远方”本身也是生活困局的一种。
还有现在很流行的一个词叫“佛系”。所谓的“佛系”简单来讲就是生活中不争不抢,一切随缘,什么都无所谓。据说目前抱有这种“佛系”生活态度的大多数是年轻人,所以引得很多自媒体对此进行了抨击,指责他们是逃避竞争、逃避责任,是没出息、没进取心。
看到他们被口诛笔伐其实我挺心疼的,“佛系”本身我觉得是个好词,是一种君子的谦让之风。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心态选择“佛系”,即便是为了逃避压力、逃避责任,也是他们应对生活困局的一种尝试,却被我们的社会各种嫌弃。
我觉得他们面临的困局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的困局。几十年的经济高速发展,整个社会、人的心态变得越来越浮躁,我们每一个人从小就被教育要奋发图强,要拼搏努力,被各种鸡汤文灌输要有梦想,有野心,要逆袭。总而言之,不争不抢是自我麻痹,会让你过得很惨。
但一个社会真正能成功的永远就那么几个人,且随着阶层固化,贫富差距加大,逆袭的机会可能越来越少,所以他们争累了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就是什么都不想去争,甚至连基本的物质欲望都没有了。
我想这首先是个社会问题,是源于我们的社会衡量成功的标准趋于单一化,没有架构起一种更加理性、更加多元的社会价值观,以及更完善的社会保障机制,可以让不同性格脾气的人有权利选择不同的生活态度。有野心的人就追求功成名就,没野心的人追求小确幸也能得到尊重和理解。
其次,从个人角度来讲,选择佛系真的就是代表懦弱、没出息、没有用吗?我看不见得,蒋方舟在《东京一年》里写到,她刚到日本时,总是惊悚地在地铁车厢的电子屏幕上看到因为有人跳地铁自杀伤亡,某条线路不得不延误的消息,直到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发生,她就麻木了。
以前我只知道日本社会自杀率高,但没想到竟会如此频繁密集,日本社会生存压力之大可见一斑。而在中国这种有关自杀的新闻似乎也开始慢慢地出现在你我的生活里,比如前不久的中兴程序员跳楼事件。比起“自杀”,“佛系”的人是否还算勇敢。
其实,无论是追求“诗和远方”也好,还是追求“佛系”也罢,我想我们真正追求的还是内心的富足和平静。但人太容易在生活里迷失自我了。
我想到《白鹿原》里冷先生对白嘉轩说过的一段话,他说,“兄弟,我看人到世上来没有享福的尽是受苦的,穷汉有穷汉的苦楚,富汉有富汉的苦楚,皇官贵人也是有难言的苦楚。这是人出世时带来的。你看个个人都是哇哇大哭着来到这个世上,没听说哪个落地头一声不是哭而是笑,既是人到世上来注定要受苦,明白人不论遇见啥样的灾难都要想得开啊。”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摆脱困局的出口,抵达不了幸福快乐的彼岸。
尽管生活不易,尽管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我们还得想得开、放得下,还是要去热爱生活,尽力在“眼前的苟且”和“诗和远方”之间,在“儒系”和“佛系”之间寻找平衡。
我的个人观点是,我们首先需要来点儒系,因为恩格斯说了,“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们在社会上生存,就要和人发生联系,而儒系就是教我们去和他人打交道,我们必须要去争一争,哪怕什么都争不到,但千万别那么早佛系,因为只有争过你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等争过了,我们又需要来点佛系,因为这时候你需要和自己建立联系,与自己对话,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深刻地认识自己、反思自己,学会放下一些执念,也许困局就自然而解了,诗和远方自己会迎面向你走来。
我曾经写过,人类的终极目标不是一劳永逸,因为生活一旦停止,再美的诗和远方也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和无妄。我们能做的也许只能是永远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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