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欠;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莫言,《檀香刑》
今天小满,是夏天的第二个节气。
以前这个时候在家乡的时候,奶奶总会去山上挖些苦菜,清洗干净,配合着新开封的陈醋,刚捣碎的蒜,青涩中带着山野般清新和清泉般甘甜的苦菜,成为夏日里不可多得的美味。那时只觉得吃过了翠绿的苦菜像拥抱了夏天一样满足,却不知那份清香里幽怨的惆怅,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从古老的文献中得知这美味之后的无奈,“小满之日苦菜秀”,小满虽寓意丰收的到来,但是在古代却是存粮吃完,新粮还未成熟的时候,青黄不接的难熬时候,人们只能选择苦菜充饥。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简单的菜肴背后,是如此压抑的历史。而奶奶也无形中,告诉我粮食的来之不易。
一直都觉得二十四节气的名字,个个精妙动听。
最令人深思的,就数小满。小满是作物开始饱满但还未成熟的时节,那么按照道理,等到作物成熟,可以收获,则应该有“大满”。然而本该存在于二十四节气中的“大满”却以“芒种”代之。所谓芒种芒种,即是忙着种,在收获的喜庆之余,也要赶紧种好下一年的粮食才好。
不得不佩服古老智慧的先祖们,从日常的劳作中,也在启迪后世子孙:做人,只可小满不可大满。
小满的状态无疑是最好的,当下虽没有锦帽貂裘却有温饱不愁的家以及阳春白雪的期待,可以有发展的空间;而一旦大满,就不太妙了,最得意的时候,亦是最易乐不思蜀之时。若是大满变成自满,人往往会走向覆灭。
所谓“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饮酒微醉的状态是最怡人的,有一份坦荡,留一份清醒;花在含苞待放的时候是最让人期待的,比盛开时多了娇羞,少了成熟。
从这个角度来讲,小满的境界在留白,也在谦卑。
平日的生活中,多讲究圆满,总是奢望以一种大团圆的方式去诠释人世。大多数人都喜欢看喜剧,喜欢最后家人团聚,情侣甜蜜,朋友相见的故事。这本无可厚非,可是放到现实的生活中,却有些异想天开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间哪有什么永远的团圆,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共守一轮明月,千里共婵娟。所以那些遗憾,以及残缺,也是一种生活的艺术。
古书《世说新语》中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应该是王子猷和戴安道之间的交情了吧。在一段交际中留有一处空白,一丝罅隙,往往比真的登门拜访要圆满的多。 所以小满实际是大满,大满实际是空无一物。
从做人的角度来看,为人处事则应谦卑。《大禹谟》中讲“惟德动天,无远勿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以指导万物发展规律的天道来描述这个朴素的道理。的确如此,人生的旅途中,应该时刻保持“小满”的状态,有一个目标可以追求,等到目标达到,则应该到“芒种”的状态,继续下一个目标。而不能够骄傲自满,所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太过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最终会颓败。
虚怀若谷,到位不越位,才能取得成功,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