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带我去见大总管。”
依然是平静如常的声音传来,但这声音在梅公公耳里却已完全不如常。
他强忍着疼痛,左手连点,点了止血大穴,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拔开塞子,将瓶中丹药颤颤地倒入口中,然后满头冷汗地运气化开药力。
月极也不着急,等他疗伤完毕。梅公公外理好伤势,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是咱家瞎了眼,看了两年猛虎,还当是猫,就七殿下这份隐忍之姿,咱家服气,这就带皇子去寻大总管。”
月极道:“你能懂事,那就最好。”
梅公公声已恭敬:“大总管现在前殿等九公主,前殿人多眼杂,侍卫也不少,皇子需不需要再等等?”
月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这太监也着实有几分忍性,才被自己打断了一只手,就立刻服帖了,然后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梅公公解释道:“咱家其实也是被丢在皇城等死的人,那些得势了的,早就随着天子一起走了。
再说了,咱家若是得势,那也不会被派来监视您不是?
咱家被丢了,但也不想就这么落魄,虽然废了一只手,但咱家也看清了七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月极道:“带路。”
“现在就去吗,前殿人多。”
“人多就去不得么?”
“诺...”
前一刻还嚣张跋扈的梅公公,在快速地调整自己面对这位的态度,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的可怕。
坐了两个春秋,诵了两年经文,未曾想到风云际会之时,才露出峥嵘之相,这等隐忍,这等蛰伏,便至少也是个枭雄心性,如今天下将乱,他何不随了这位?
...
皇宫正殿,原本百官上朝的地方,已是幽寂无比。
百官之中真正的核心人物,都随了天子逃了。
剩下的就算没得到“太子战死,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信息,也知道见风使舵,看到那么多大人物都走了,他们自然也是紧随着拖家带口地悄悄离开。
为了顺利出城,他们甚至还会各自隐瞒,不让别人知晓,但这些离开的都是没准备继续当官的,或是自信关系打点能过关的,否则身为朝廷命官,大战期间擅离皇都,就是死罪。
残阳早落,飞雪渐起。
大总管正带了三百名侍卫,在皇宫门前等着九公主。
九公主可是应了远嫁突厥的联姻,她若不在了,就得再填个公主上去,谁愿意?
没人愿意。
等到公主来了,他就让自己心腹的侍卫长带着公主追上天子。
然后,他握着虎符和权印,押着那被皇家抛弃的替死鬼,去往城头守着。
等到确认七皇子战死了,这皇家的脸皮子保住了,他就可以利用自己最擅长的身法迅速撤退。
古蒙王朝的皇家丢不起弃都而逃的脸,而这七皇子就是一块儿遮羞布。
大总管一侧头,就看到了正从风雪里踏步而来的皇子,再撇了撇他身侧的梅公公,目光一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小梅子,你的右手是怎么回事?”
梅公公不说话,垂首停步。
而月极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两人面对五丈时,他停下脚步,左手从怀里掏出圣旨,一拉而下,对着大总管说了声:“念!”
大总管愕然,旋即忍不住笑了,这七皇子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月极又把圣旨往后一丢,梅公公左手急忙接住。
“念!”
梅公公愣了愣,新主君这是啥意思啊? 月极道:“大声念!”
梅公公点点头,他虽然虚弱,但是运力吐字还是能做到的,于是他开口道:“奉天承运皇帝...”
月极直接打断了他,“大声点!”
梅公公强忍着剧痛,歇斯底里地开始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大夏入侵我古蒙,特封七皇子月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守皇城,抵挡异族,钦此!!!”
内力带着尖锐嘶哑的声音笼罩大半个皇宫,让所有人都能听清,自然也包括这位大总管。
雪中的皇城,鸦雀无声。
月极往前走了两步,正视着大总管,平静道:“虎符,权印还不交上来?”
大总管看这局势哪里不知道这七皇子藏拙,他阴冷地笑道:“这虎符权印天子让老奴代为掌管,皇子自当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守皇城就是了,若是有事告知咱家,咱家代为盖章。”
他话音刚落,就觉着地面猛地哆嗦了下。
耳中传来大地传来的轰隆声。
目光里,一道赤红的影子如电而来。
“私藏虎符,抗旨不遵,当诛!”
声如惊雷,亦同行而来!
转瞬之间,他双手挥出残影。
两只大袖中,点点寒芒激射而出。
那寒芒初看只是些微,但穿出袖口时,才在众人眼前呈现出爆炸之相,裂成数百点厉芒,纵横交错地红线瞬间就充斥满了人的瞳孔。
这是葵花宝典里记载的气劲使用之法,这绣花针便是连钢铁都能穿破,何况是人?
如今,这些针线直往着那皇子双腿射去!
七皇子身在半空,而大总管袖中的数百红线已经破空,他根本无处可躲。
他左手骤然立于胸前,呈单手礼敬之相,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忽地如同静止了下来。
明明他在极快的掠来,但整个人却突然处于了极静的状态。
极动极静之间,酝酿出一股玄奇的魔力,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移开视线。
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躯体“膨胀”了一圈,黑色佛光从他数万毛孔中喷薄而出,在他体表三尺构建出了一重明王法相。
面现忿怒,背负猛火,右手持光明利剑,左手持漆黑绢索,剑斩三千烦恼,索囚三千恶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此为不动明王身。
红线绣花,破空而至,在并不长的空间里激荡出裂帛之声,随后,点点寒芒全部都倾泻到了月极的双腿处。
但这所有寒芒才触碰到三尺外的法相,就如撞击在了这天下最硬的物质上,发出一串儿“叮叮叮叮”的脆响。
绣针纷纷而落,都已经断裂。
月极一剑横空,剑光中隐隐有大佛诵经,大总管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一抹鲜红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