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活筐

慈母手中线

图图文 | 㰒燚

如今说起活筐还真能把人框住,新生代面前提起他们会一脸懵懂。上数三代家家户户都与它朝夕相处,与它冷暖相依,与它形影不离。它曾是蹉跎日子的摇篮,是岁月长河一朵跳跃的浪花。

我老家把针线筐叫活筐。传统滋养文化,文化镌刻记忆,骨子里觉得这称谓特自然亲切,想到它血液里即刻回流朴素纯真之爱。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一针一线都连着爱怜,连着牵绊,连着期待。老屋、炊烟、织布机都散发着乡土无尽的芬芳。活筐同样是春的温暖,夏的喜悦,秋的眷恋,冬的苍茫。蓦然回首喟然长叹,大地母亲那音容笑貌恍若眼前。

活筐是家庭主妇的标配,是母亲们春夏秋冬形影不离的得力助手。很佩服编织活筐者的才能,它若面盆般大小,有圆形和多角形两种,做活筐多用藤条,这种植物加工后光滑耐用,有不挂织物的特性,做活筐非它莫属。那么硬的藤条挤得密实匀称,看起来滴水不漏,再小的针头掉里面可不像在大海里捞,在筐底可轻易寻到。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初始平铺直编,被编框人硬生生收成凹状溜圆,边上一圈细竹篾挤缝穿隙排列整齐,触摸手感舒服,看着美观大方,使人爱不释手。

夏天遮天蔽日的大槐树下,凉风习习河水潺潺,妇女们坐在小板凳上,每人身边一个活筐,里边都少不了几样工具,短小高粱杆缠绕的线团,上面插着长短不一的钢针,剪刀、顶针、锥子,各色碎布头边角料。

那时衣服多为手工制作,家庭织出的粗布摊在平板上,妇女们手持剪刀龙蛇游走,瞬间裁出衣服形状,再用角料剪出领子袖头,掂起来呼啦啦一抖,针针线线密密麻麻缝合一起,再左翻右甩反复修正,直到一件衣服大体完工。若要穿在身上还需一些时日,线不离针针不离手,活筐自然寸步不离伴身旁。

你白日歇息母亲却在活筐旁忙碌,你深夜醒来母亲守着活筐扯线,你品着母亲刚做好的美味儿,她转身纳起鞋底。你身上的衣和衫,你脚上的鞋和袜,一针一线都出自她们勤劳的双手,活筐是母亲夜以继日的陪伴,

人们对手工做衣多定格纳鞋底画面,裁鞋底时活筐里有一样东西往往被人们忽略,它非做鞋底在活筐不会出现。一本厚厚的大硬皮册子,里面夹满大小不一的鞋底纸样,这是依据家庭成员的脚采集的模版,母亲给谁做鞋就拣谁的脚样儿,放在做鞋料上依葫芦画瓢剪裁。鞋底材料又厚又硬,单纯用手推针很难穿透,此时活筐里的锥子顶针就派上了用场。

先用锥子扎透鞋底,再用最大的针引麻绳穿过。手撵出的麻绳较粗,绳子很难拉过生涩的针眼,母亲就把鞋底放在嘴边,用牙齿咬着麻绳拽,然后再用手可劲拉紧。一只鞋底需穿几百针,每一针手都在活筐反复拿起这个放下那个。若你留心会注意到她们有个下意识动作,持针时会在头发间抹一下,粘头油附着针上,使扎穿鞋底时更滑溜。

日子久了做衣鞋会积存满筐边角料,除了衣服破了用来缝缝补补,她们还会做件让你想不到的东西。一般家庭都有学生,为不使这些边角料闲置浪费,母亲们会用来缝书包。把活筐里碎布挑选整理,统一裁成寸把长的小三角,再精心配拼不同花色,针针线线缝连一起,直到拼对出单面书包大小两块,里面再加进一层衬布,外围镶上两溜带皱褶的波浪边,一个花花绿绿的书包在母亲手下诞生了,孩子们背着甭提多么心花怒放。

此方法还可缝制自行车三角梁间的吊包,那双巧手得以淋漓尽致发挥,做这样的包非三天两晌可成,朝夕组合倾注着她们无尽的心血,对美的孜孜以求。

活筐是温馨时光的剪影,是母爱的载体,是斑斓岁月的百花园。

游子身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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