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奏折十二(6)【804】2024-4-22(2)
今年正月,臣到江西省城南昌,彭寿颐前来告状。臣因为军务繁忙,没有空闲兼管民事诉讼,搁置未予处理,但是细看他所刊发的团练章程,条理精密,切实可行,于是传令召见本人,知道是一个才能卓越、有慷慨杀敌志向的人。因而与陈启迈当面商议,说彭的才干可用,他的官司无关紧要,打算带他到军营效力。两次与陈以公文相商,陈却始终不领悟,不但不为彭申理冤屈,反而认为他办团是错误的;不但以他办团为错,还想消除县令弃城逃跑的案子,反而坐实彭的诬告之罪。颠倒黑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自从广东贼军造反,所过之地变为残破,府县城池动不动就遭沦陷,守土之官不能以大义为重,与城池共存亡,按照律例治罪,原本就不能宽恕。各省的总督、巡抚因失守的地方太多,于是采取通融办理的方法,处分从宽,也常得到谕旨的允准。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是朝廷于法律外所施的仁政,并不是说守土者没有以身殉城的责任。万载县令李峼弃城逃命,陈启迈若能上折参劾,固然是属于正常办理;即使想减免他的处分,也未尝不可以变通上奏,但是存一个讨好下属的心,多方予以徇私庇护,还反坐彭的诬告之罪,这就是纪纲大坏。臣曾国藩为此事反复思考而心绪不能平顺。
乡民被敌军的凶狠所震撼,或者不敢剃头发,或者不敢参加团练,或者送东西给贼人以求免于掳掠,这叫做纳贡,也为各省各乡所常有的事。对于那些甘心投敌的,可以重办;对那些愚昧无知的,可以轻办,甚至不办也可以。彭才三送东西给贼人,既被人告发,陈启迈自应当视情况惩办,怎么能反坐彭寿颐的诬告罪,使得奸民得志,而烈士灰心呢?现在正月二十九日,陈命令臬司恽光宸严厉询问,勒令彭写出自己纯心诬告的书面材料,该举人不顺从,严刑拷打,酷暑天送进监狱,千方百计加以虐待,并将他的举人功名革去。在陈的心思里,不过是为他的属员李峼免去失守的处分罢了,至于酿成冤案,严刑虐待绅士,大违舆论,即便陈的本意,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臬司恽光宸不问是谁,横加指责办团的士绅,借以讨好上司,也属于谄媚无耻之流。
当今贼军势力盛大,全靠用团练这唯一的办法,用士绅的才干来辅助官府,借乡民的力量来杀敌人,或者可以弥补兵营的不足。现在义宁的团练既因保举不公而散伙,万载的团练又因官司颠倒而散伙,江西团练怎么能再有起色?至于遭受侵犯而残破的府县,纵使不能督办团练,也必须有知府县令在任,借以抚恤难民,清查土匪。但是,臣驻扎南康两个月,陈并不派官员来府城代理知府县令职务,这也是纪纲废弛的一个例子。
臣与陈启迈是同学同学,又同在翰林院做过官、一向无嫌隙。在京师时,见他供职勤勉谨慎,自从共事江西以来,看到他颠倒错谬,完全改变平日的常态,以至于军务混乱,议论很多,确实不是臣意料所及的,当前东南的军事情形,以江西、湖南最为吃紧,封疆大吏,关系不轻。臣既然确实有所亲见,担心贻误全局,不能不琐琐碎碎地叙述这些事情,不是臣所能妄自猜测的。所有官员江西巡抚陈启迈劣迹较多,担心贻误大局的情事,恭敬具折上奏,请皇上鉴察,指示有关部门执行。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