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在半醉状态里离开中山。
苏州的秋天很美,美好的季节当然要从一场酒开始,阳澄湖边蟹农家的那场酒便是序曲。
戏曲人物出场时总有长长的鼓乐铺垫和光彩吆喝的亮相,谁能记得离场时的琴声?
职涯尾端结识的友人结队来到苏州为我离开职场送别,当然需要一场大醉作为钤印封存这美好。如刀郎演唱会的《序曲》,第一场酒便是这秋天欢快乐曲的高潮。
道前街银杏的“金黄”落了,天平山红叶的热情也退了,还有几个远方欢笑微醺的兄弟怎么没来?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在电话拨出后响铃的几秒,我有点纠结,后天是冬至日。
念荣说“您来啊,您在我们心中就是家人啊,我来告诉徐老师”。
化群说“来啊!我们俩是兄弟”。
经济还在下行,从淮安飞广州的机票还有在打折。机票和高铁票订到了的信息发出后,念荣微信秒回“收到,我去高铁站接您。”
化群是不会立回信息的,他知道念荣会安排好一切。
念荣是我和化群共同的学生,30年前毕业留校,我是团委书记,他当我助手。
他去北京中国青年政治学院读书,我在学校附近的“清扬浦”为他送行。两年后他回来,我还是在“清扬浦”为他接风。他一开口,我知道他不会如我所愿在两三年后接任我的团委书记了。
登得高才望得远,见得多才识得广,站得高才尿得远。“鸿鹄大志”都是靠自己眼睛和耳朵撑大的。
三月中旬的一个上午,我和太太在星巴克喝咖啡。念荣电话来了,“王老师,我得向您报告,我调到广东药科大学当教授了,上周刚报到,年龄超过文件规定半岁,学校和省里都走了特批程序”。
这是我今年春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我常说“永远保持随时离开并且比现在过得更好的能力”,我没做到,念荣做到了。
26年前,他从淮安到中山,在一个著名的上市公司工作,从文秘岗位一直做到最高层,7年前担任市里一个国资集团公司董事长。在最具激情的年代和最具活力的珠三角,他与时代共舞。他的《壳变》、《图变》两本关于国企改革“亲历”研究著作是要被列入管理学必读书目的。
念荣不善饮酒,化群在学校时酒量与我持平,那时年轻,斗酒最后常不知胜负。
大概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曲”就是指酒的各种“大曲”吧,久居不以喝白酒见长的广东,化群半壶下去已满脸通红,在我反客为主的一次次举杯时,他似乎有点怯意,忙着热菜的他的太太小周笑着说,“你快点喝啊,王哥的酒都喝完了,在等你呢”。
化群是我苏州大学同专业84届校友,比我大一岁,比我晚一届,按“届大于龄”的排序规则,在淮安时他在我们校友七人中排序第三。1996年到的广东,有微信后的“大治路7号”群聊中有兄弟七人,他还排第三。
化群对生活的热爱远高于工作。他做什么都举重若轻,或许是因他的能力太强,可以轻松覆盖任何工作的挑战。
他很智慧。看上去总是嘻嘻哈哈的他,那年他在所供职的著名公司出了著名事件的之前离开,又在事件平息之后回归,赢得了名声而且自己干干净净。我有时会想,这世界上可能有人真能“通灵”。
酒前掼蛋赢我一局,酒后又赢一局,收牌时他拍拍我的肩说,“你酒量下降得不多,掼蛋水平不如8年前了。”
8年前来过中山,是一家人来中山和他们一起过春节。
女儿一直笑话我在中山几天除了喝酒就是掼蛋,我努力地想了想,确实没有其他项目的记忆。
去衡阳的高铁车次是中午,我要去爬衡山,今年“复读”五岳,衡山是最后一座。

约好九点半早茶,到小厅时看见庄总在笑,台子上有两瓶梦六。
昨天下午在他店里掼蛋时我说过,“你这房子里大部份品种的酒我都喝过,喝得最多的是梦之蓝。”
庄总69岁,在中山开洋河酒的专卖店,店不大,门面开了17年,有点旧了。他在洋河酒厂出现重大变革的那一年离开,当时他是工会主席。
昨晚席间他坐在我身边,我和他说“您七十岁还在卖酒,虽然辛苦但应该自豪,与您同在改制时发财的几个领导都在里面呢!”。庄总哈哈大笑,拎壶与我一饮而尽。
我说要乘高铁不能喝酒,庄总说“不与你喝一杯酒,我不过意,你两次来,我都是作陪,这早茶我请,这酒我们俩喝,化群下午要开车送儿子到校。”
小周看看我又看看化群,“你陪王哥喝吧,下午我开车送儿子。”
庄总是泗阳人,化群也是泗阳人,我太太是泗阳人,泗阳规矩是女婿上门是要喝酒的,早晨也可以喝。
我说“喝酒坐车会对不起邻座”,念荣说“说不定邻座是个大哥,也喝酒了”,化群说“邻座可能会是个少妇,还会有故事发生呢。”
车开动了,邻座是空的。

我望着窗外回忆,那一年晚上酒后离开中山,半夜车到机场酒店,下车时是我自己下的还是女儿扶着的?
每一场近醉,都是对美好过往的尊重。
大治路7号 2024年12月23夜记于衡阳,圣诞节晨发圈于长沙,2025年1月25日定稿于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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