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句话,打开一本书:
“当我们将世界几乎走遍,才发现这一辈子的奔走,仍没能走出那个童年和少年的小镇。”
掩卷沉思,感觉自己过了个假童年。对于幼时的人与事,记忆已然斑驳,难忘之事仅三三两两,不成气候,难以舒张吐纳。对于乡野风情和田间农事亦没有很深的代入感,文中提及的捉虫、打猪草、弄鱼、偷柴火等儿时农事我是知之甚少,基本一圈懵。因而,对于作者我是羡慕的,能将童年小镇的风物人事铭记得如此丰富细致,又能将其梳理孕化演绎成追忆篇章,实乃人生一笔精神财富。诚然,与其说“回不去”,不如说“走不出”。
张炜的序写得比书还出彩,他说:“这是一部周备细致的人物志、风俗志,是与故土和昨日的一次促膝长谈。”“它是心灵自诉,岁月手札,亲情存念,也是搏浪弄鱼。”汪涵的评价也十分中肯:“曙光兄的有趣,就是把他行走在那段疯长日子里获取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在手心揉搓出的千帆过尽的旷达之气。”
作者以山风般质朴的笔调,讲述乡野底层的日月伦常和宽厚拙朴的人情,血泪斑斑的故事却不时闪着人性之光。殊于萧红《呼兰河传》悲凉冷漠的基调,亦有别于曹文轩《草房子》的轻柔悠长,作者用平和克制的手法将生存的悲苦无常的实质写出了众生寻常之“大心”。虽然一个个人物与我们素昧平生,非亲非故,写的也尽是细细碎碎的家长里短,七大姑八大叔,略显沉闷,但是,如作者所言,“时代只是一日一日的日子,历史只是一个一个的个人。无论身处哪个时代,一日一日的日子,总会有苦也有甜;一个一个的个人,总是有悲也有喜。置身其中的每个个体,其苦其甜,其悲其喜,都是连筋连骨、动情动心的真实人生。”
作者写景的功力也为本书锦上添花,在他的笔触下,仿佛可以望见漫天通红的晚霞、一畦一畦的紫云英、漫无边际的残荷,雍雍容容的梨树,听见呜呜的松涛、潺潺的水声和唧唧的虫鸣,感受到徐徐缓缓的风,细细末末的雨,尝了一曲乡野童年的翩飞欢唱。
借作者的一段话结尾:
“星罗棋布的乡下小镇,是中华大地上最本色的审美元素、最自主的经济细胞、最恒定而温情的社会微生态。在常与变角力的社会演进中,小镇是守常的力量。春秋代序,守四时农事之常;甲子轮回,守生老病死之常。不以丰盈而恣乐,不因亏歉而颓唐。人生的酸甜苦辣,被小镇人在乡野的日晒雨淋中酿成了一缸酱,无论天顺地利,还是天灾地荒,年景虽异,生活却一例是简朴平淡的味道。春茶再苦亦回甘,腊酒再淡也醉年,添丁添喜亦添忧,逝老是悲也是福。以物喜亦以己喜,以物悲亦以己悲,喧嚣世事淡漠看,无常人生守常过。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代一代,说迷糊小镇的日子是真迷糊,说清白小镇的日子也是真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