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正是形容眼下聂平平与黑发青年之间气氛最好不过的词语。
化悲痛为力量的少女本就心里憋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发泄。这下可好,先前就对黑发青年不齿的聂平平,总算找到了发泄机会。
“少和本小姐套近乎,你还有脸来报名当兵,明明就是个见死不救的大混蛋!”
“额……”黑发青年一脸尴尬,想说什么似的,嘴巴张张合合。
一旁的几个同行的人就问。
“诶,你和聂家小姐认识吗?”“是大小姐熟人?”
赶在他回答之前,聂平平对着那几个人喊道。
“谁和这种胆小如鼠的混账是熟人啦,”她狠狠瞪向黑发青年,“滚,现在马上滚,我聂家军从不招鼠辈!你这样道貌岸然,见死不救的混蛋,有多远滚多远!”
几乎被戳着鼻子骂,黑发青年却没露出半点愠色,反倒有些低声下气地说。
“可我不是看招募牌上写着,概不过问既往,唯才是用吗?”
“这——!”
聂平平还想发作,但那招募牌的确是父亲给的文书,索斯队长贴出去的。在场的除了她和这青年,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她这样再闹下去,难免会给这群人留下话柄,让别人说聂家言而无信。
但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聂平平回头一看,原来是索斯队长骑着马赶了过来。
“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他问。
“……”聂平平撇着小嘴,翻了黑发青年一白眼。
索斯望向这群人。
他们着装打扮不怎么讲究,身体素质也就那样,怎么看都是些普通人,怎么就惹聂平平生气了呢?
“小姐,这是……”
“哼,队长你来的正好,看看那是谁。”
顺着聂平平的手指,索斯这才发现人群里的黑发青年。又再三确认几次,他慌忙下马。
“你是,你是那天我们在路边碰到的那个青年?”
“嘿嘿,正是在下,这不小姐就因为那天的事和我生气呢。”
“劳烦这边请,那天与您一别后,我便和老爷提起过您的事,没想到您竟然主动来参军,真是我军之幸啊!”
说着,索斯就把黑发青年从人群里拉出来。明明两个大男人,却十分亲昵地牵起手,并排向训练营大门走去。
周围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个吃了闷棍一样愣在原地。
索斯是谁,是隶属聂家的骑士队长!
出生虽然是平民,但靠着真本事,在王都用剑术闯出一番名堂,被聂侯爵相中领会家,便一起出生入死,无往不利。
虽然有些对不起死者,但领内民众心里总觉得,如果当初聂侯爵肯派索斯协助三位少主,说不准就不会父子阴阳相隔了。
“这小子什么来头?”“还能什么来头,你见过索斯大人对谁这么热情过。”
一时间,这群人竟然站在原地开始议论起来。
聂平平看在眼里,火在心里。
原以为索斯和她一样,瞧不起这见死不救的家伙。没成想,赶过来不是个帮忙的,竟然是添乱的。
“慢着!”飞身跳上索斯的马,少女“架”一声,冲向牵手的两个男人。
索斯回头一望,哎呀,聂平平哪里还有半分贵族小姐的架势,那驱马而来的样子,就像猛虎下山,直扑向他和身旁黑发青年。
“小姐!慢点,慢点别摔着!”
没敢犹豫,索斯抢一步横档在青年和聂平平之间。
那马儿本就是他的坐骑,见了主人自然不敢横踏过去。不用聂平平扯缰绳,便减速靠近主人索斯。
聂平平气不过,跳下马翻了索斯一眼追到青年身边。
“我让你走了吗,谁允许你走了!”
青年一脸无辜。
“可是骑士队长他……”
“少拿他当挡箭牌,听着,不管我父亲写了些什么,许诺了些什么,只有你,我偏不让你进这训练营!”
“哎呀……”青年继续一脸无辜,对着索斯撑撑手。
“小姐,”索斯拍拍马,马儿自个便顺着道跑回不远处的马厩里,“老爷说了唯才是用,现在这个节骨眼,哪有到手的人才不用,还赶的?”
“你——”聂平平气得小脚直跺,粉红的小高跟鞋差点把鞋跟踩断,“——你以为我不知道唯才是用?可是你忘了那天的事了吗?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领民死在面前,无动于衷啊。这样的家伙,谁能保证上了战场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们战死?!”
“小姐……不能因为一时之过就否定一个人,那天情况突然,详细的我们也没问清楚,或许他也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能漠然到见死不救?我不管,就算父亲要他,我也不同意!”
索斯皱着眉毛直摇头。
眼前的青年是什么水平他心里门儿清,要是这放跑了,后面可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不给添乱到也罢,万一这年轻人因此怀恨在心,投了商人派,那可着实够喝一壶的。
可眼前的人是聂平平,三位少主牺牲后,家里的长女。小少爷没长大之前,她的话几乎就等于老爷的话,要是硬来……
哎——
眼看骑士队长愁得眉毛都要拧成一条,那黑发青年突然挺身而出。
“队长,”他欠身行礼,“您不用因为我和小姐犯难,我想聂大小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吧?”
望着冲自己笑的黑发青年,聂平平“哼”一声移开视线。
索斯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点头。
那黑发青年又说:“侯爵大人唯才是用,广招领内有识之士,小姐看不惯我,无非嫌我没真本事,不妨让聂小姐考验考验我如何?”
闻言,索斯眉头也不皱了,一脸憨笑地点头说:“这个好,好!”
“那聂小姐你觉得如何?”
“哼!”聂平平冷笑一声。
考考你,真是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我还真想考考这道貌岸然的臭小子。
想了想,聂平平收起一副怒相,莞尔一笑。
“你真打算让我考验考验你?”
“悉听尊便。”
“好!但我丑话说在前头。”
一听聂平平这话,索斯难得展开的眉头又皱到一起。他很了解自家小姐,这摆明了要刁难黑发青年。
“您但说无妨。”黑发青年彬彬有礼地颔首。
“哼,那我可就说了,”聂平平小手背在身后,环视四周,之前那些好事的人一围,果然训练营里来了一大批看热闹的,“考验内容我来定,所有准备我来安排人去做,怎么样?”
青年笑着点头。
聂平平小嘴一撇:“你可别反悔!最后,要是通不过考验,你必须老老实实滚蛋,明白吗?”
“小姐——”索斯想插句嘴,却被聂平平狠狠一瞪,给把后半句噎会肚子里。
“就这么说定了!”聂平平把之前甩到胸前的长发撩到肩后,“这么多人做见证,你可不要反悔。”
“明白明白,”黑发青年还是淡然一笑,“那么就请聂小姐你说说,要考验些什么呀?”
有那么一瞬间,望着黑发青年淡然的样子,聂平平心里有点发憷。但转念一想,聂平平觉得就算索斯再怎么认可一个人,他都有极限不是吗?
勇者的武力尚且只敌三百人,他还能比勇者更强?
“随我来。”心中盘算着既能羞辱青年,又能打败他的方法,聂平平领着人向训练营内走去。
见小姐也走了进来,之前还只是远处观望的人也都纷纷加入围观的队伍里。
大家就像簇拥着魔王出行,围在聂平平和青年周边,走到了骑兵训练场。
放眼望去,跑马场方圆四公里,郁郁葱葱满是刚刚没过脚背的草地。几十匹训练用战马随意散步其中,有俯着晒太阳的,有并排遛弯的,还有闷头嚼草的。
众人一脸茫然,这大小姐把人带到骑兵训练场是做什么呀?
聂平平拍拍小手,笑着对青年说:“我从父亲那里听闻兵贵神速,一支机动能力超强的部队,往往能化作一柄尖刀,在整个战役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是女孩,不明白啥是战术战略,说道兵贵神速,那就是速度至上吧?”
她望望人群,哼笑一声。
“你和我们聂家的骑兵比,究竟谁的速度更快呢?”
众人似乎猜到第一场要考什么,聂家骑兵闻名魔界,当然要考骑术了!
大家想看看青年的反应,只见他还是一脸淡笑,随手打个响指。
刷——
一匹纯黑毛色的骏马竟然直奔而来!
聂平平愣住了,军马素来以亲主人闻名,战场上主人若是战死,战马甚至会一直守在主人尸体旁。这些军马都是有主人的,怎么会听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
嘚嘚嘚。
马蹄叩在地上,发出一阵悦耳的蹄音。一个照面,青年飞身上马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减速。
那黑马昂首阔步,又冲出去一百米远,随着青年手中缰绳一扯,又奔回人群。
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就连索斯也露出惊讶之色。
人群中传来一些小小的议论声。
“这小子有点本事啊,恐怕大小姐的骑术考验难不倒他。”“我看也是,这些马驹都是上等战马,除非主人允许,旁人碰都别想碰一下,你看他竟然骑得好像他才是主人。”
聂平平狠狠瞪了人群一眼,大家马上闭上嘴巴。她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眼下青年御马的确有些本事。
在这认输?
不行!
不能便宜他!
“吁——”停稳马,青年轻轻一用力,便跳到聂平平面前。
他微微颔首笑道:“不知聂小姐可满意我的骑术?”
“满意,骑术当然好,可是我没看到速度啊。”聂平平一脸坏笑。
“这……”青年总算没在继续浅笑下去,微微蹙眉。
聂平平回身问道:“谁是这马的真正主人,麻烦出来一下。”
人群中闪出一个身材结实,肌肉紧实的士兵。
“小姐,这是我的马。”
聂平平笑着点点头:“你的马,还不赶快骑上去?”
那士兵一愣,聂平平对着他就是一脚。
“让你骑上去你就骑上去,楞什么啊!”
“是!小姐!”
骑兵飞身上马,仍一脸茫然。众人也一脸茫然,望着聂平平。
“聂小姐,你这是……”青年有些不解地问。
聂平平双手叉在腰间,哼笑道:“我说兵贵神速,是‘兵’贵神速,不是马贵神速,刚才的表演很精彩,但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青年苦笑着摇摇头,“聂小姐,你这到底是要我怎样啊。”
“怎样?”看到青年终于不在淡定,聂平平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你现在就和我聂家骑兵比一比,看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骑兵速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