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半决赛vs18班，是在体育器材室打的。苏小澈趴在二楼的护栏上观战，别有一番风味。

16班一上来就连输两盘。第三盘队长一如既往地赢得漂亮，但第四盘徐婕却输了，因为对手是18班最强的。18班的声势巨大，楼上楼下都整齐地喊着“某某某，必胜！某某某，必胜！”每次喝彩都持续很久。相比之下，16班的喝彩声弱爆了。

第五盘，副队长险胜，扳回一盘。形势依然很危急，因为第六盘的姑娘又是新人。有些人甚至不敢看跑出去了，16班的声援力量愈发单薄，18班的叫好声在这座小楼里轰鸣，逼得16班不少人捂了耳朵。然而这个姑娘赢了！角球相当厉害，据说是队长教的。

大比分扳成三平后，16班沸腾了，而18班也有些底气不足了。

压轴的又是苏澄。苏小澈身边几个女生放声大喊：“小澄，加油！小澄，加油！”俨然成了苏澄的后援会。苏澄一听自己变成“小澄”，害羞得只想钻地缝。更夸张的是，全班都跟着喊了起来，苏澄只好尴尬地开球了。

苏小澈也跟着起哄。苏澄一赢球，苏小澈就放声尖叫，假声十分凄厉，震得旁边的人都退开了。苏小澈也不要面子了，花痴一样又叫又跳。

苏澄赢一局输一局，终于赢了决胜局。苏小澈一路尖叫着被萧瑟拖回了教室，萧瑟说她“叫得像杀猪一样响”，问苏澄有没有听到？苏澄却一脸白痴地说：“啊？没有呀。”

于是苏小澈火冒三丈，对着苏澄又来了一嗓子，引得前排众人毛发齐竖，纷纷回头寻找声源，对苏小澈的注目礼行得此起彼伏。苏澄吓得脸都抽搐了，苏小澈拍拍他的背，笑眯眯道：“怕了吧？小澄，哈哈哈！”

苏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咬牙切齿道：“没大没小！”

此前让16班输得满地找牙的9班，惨败给了2班。2班的语文也是阿培教的。阿培牛逼哄哄地说：“你们放心，只管放开打，我跟2班的学生都交待了，你们哪个敢乱喊，我把你嘴给你撕了！”

16班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

最终16班拿了乒乓球的亚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决赛打得荡气回肠，缠绵悱恻，实在精彩。

2班的队伍里有一个姑娘，是徐婕和易琳的初中室友，关系还不错，来过502几次。她早就知道徐婕和易琳在16班的队伍里。比赛当天上午，2班的顺序一出来，她就跑来告诉苏小澈，她会打第二盘，千万要让徐婕或易琳错开。

然而16班的队长换了人，副队长和队长互换了。据说是副队长忽然要求当队长，否则不打了。队长脾气好，顾全大局就同意了。顺序表也是新队长定的。新队长一定要把易琳放在第二盘。苏小澈跟他不熟，不敢多嘴，只能干着急。

开赛前，新队长忽然又把顺序表要回来改，苏小澈还心存侥幸，没想2班也把表拿回去改了。裁判老师催一遍又一遍：“一分钟，两个班同时把顺序交来！”

改完了苏小澈一看，更糟：第二盘变成徐婕对那姑娘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她们，不去看她们惊愕的眼神。

16班的阵容，男生是两个队长、萧弈然和苏澄，女生是徐婕、易琳和上次的角球姑娘。

第一盘老队长就上了，但这次真不好打，他的汗怎么也擦不完。老队长出师不利，大家的表情都很紧张，萧弈然严肃地说：“这次麻烦大了。”

萧弈然的乒乓球其实是专业水平，比老队长还略强一点，上小学时跟过教练的。但这几年没再打过，就一直深藏不露，直到最后关头。

夏柠老师也来了，满脸的焦急。

第二盘开始，两人只能无奈地一笑，先练球。这真是典型的“同室操戈”。那姑娘的技术是2班女生中最强的，练球的时候，徐婕就毫无还手之力。徐婕早听她说学过乒乓球，这次才见识到了，偏偏又是对手，徐婕很是沮丧。

第一局徐婕很快输了。第二局徐婕连输几个球以后，连发球的信心都没了，苦笑着说：“我怎么……就接不住你的球呢……”这是令人心碎的画面，苏小澈和温雅然看着心里都难受。

后来那姑娘接连打坏了几个球，易琳猜测说她也许是有意放水了，但结果当然还是徐婕惨败。两个姑娘坐在一起，说了好半天的话，亲密无间的样子。

第三盘是萧弈然上。萧弈然打得2班的人都佩服不已，有一个球打得特别精彩，连对手抽空的同时都大吼一声：“好！”

于是16班全班热烈鼓掌。这才是真正的比赛！夏柠老师的愁眉也舒展了，为她的得力课代表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夏柠的笑容温暖如春风，吹散了室内的肃杀之气。就在这时，副校长徐若闻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相机围着萧弈然拍来拍去。

徐若闻那胖乎乎的脸，圆滚滚的身材，酷似《灌篮高手》里的安西教练，只是他比安西教练年轻多了，内外宣传工作都是他在统筹。

萧弈然的动作确实帅极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已经有一大群女生星星眼了，包括苏小澈，只恨自己不能拍照。但问题也来了：每闪光一下，萧弈然漂亮的动作是保存了，他的球却都冲到台子下面去了。

于是16班有人暴跳如雷了，却只敢咬牙切齿地咕哝：“死胖子，你再给我照？靠，死胖子你还照！”

苏小澈也急，可一看到徐若闻的慈眉善目，实在是骂不出口。好在徐若闻自己也发现了问题，对大家抱歉地笑了笑，就把相机收起来了。

其实校领导班子里面，徐若闻是最受学生爱戴的。徐若闻总是一脸慈爱，从没有狠狠地教训过谁，他还是唯一一个骑自行车而不是开车上班的校领导。

萧弈然当然赢了第三盘。可当苏小澈祝贺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更凝重了。他告诉苏小澈，其实他的对手是2班最弱的；其实他压力很大，根本就不敢打，但一定要保证第五盘的新队长能上场。

苏小澈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但至少明白了，不是一两个人对新队长有意见。

苏小澈觉得事情好像一下变复杂了，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第四盘是易琳。易琳是一场不如一场，戳在台子边就不动了，要死不活的。大家都说她是训练少了，那为什么还要让她上呢？反正都是当炮灰，还不如换回穆欣欣呢。

穆欣欣看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替易琳打。虽然她们的技术半斤八两，可是很明显，易琳毫无斗志，不输才怪了。2班有人在说：“这就是阿培班上的学生啊……”

倒也没人怪罪易琳，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第五盘上了。

新队长终于登场了，却碰上了更会打闪电战的，第一局迅速地输了。第二局没打几个球，就叫了好几次暂停，2班终于忍不住开始喝倒彩。比分从0:5一直追到4:9又追到9:10，大家紧张得气都不敢喘了，但新队长还是输了。连扳这么多球已经很不容易了。

乒乓球决赛结束了。比起之前大败13班和9班，2班这次确实相当有风度，因为他们淘汰13班时高唱着《千里之外》，送给9班的是《离歌》，对16班却一个屁也没放。

几天后，体育节全面结束。闭幕式也不过十分钟。16班拿了跳绳冠军和乒乓球亚军，大家都垂涎欲滴地盯着那些作为奖品的篮球和排球。结果发奖时全班大跌眼镜：各两副羽毛球拍。

班上本来就有三副羽毛球拍，现在有七副了。大家都吵翻天了，大骂学校抠门，要那么多羽毛球拍干嘛，当柴烧吗？！

易潇其实是最失望的，却还得安抚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萧瑟想得开：“以后体育课至少有14个人不会没事儿干了。”

紧接着的一次语文考试，作文题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萧弈然的作文又光荣地被阿培拎出来作了反面教材。

如今的他已是赘肉横生，上几层楼都气喘吁吁；如今的他也已静如磐石，什么事也引起不了他的冲动；如今的他更是满脸木讷，只有攻破难题才会有得意的表情……

不知什么时候，已没有人再记得他的故事。也许是一年的体育课泡汤后，也许是知道体育测试可以作弊后，也许……

现在，他只在角落。

运动会上，看着百米的飞奔和和跳高跳远的飞跃，他微微地笑了，想起当年一跳引起众人的尖叫，记得一跳引来众人羡慕的眼光，更不会忘以最快速度通过百米测试时体育老师的大拇指。于是，他跃跃欲试，满脑的幻想，直到被几个“菜鸟”甩开十米，直到输给一个看似柔弱的女生，然后他回到座位上，预习将学习的内容，抑或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成为了一个啦啦队员。

几天的运动会，他翻完了整本数学书，也背完了第二单元的单词，颁奖礼上，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心里为那些得奖同学高兴，或者说有些羡慕，因为这曾经是他的过去。

学校的活动总是很多，乒乓球赛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道他以前学过多久，也不知道他技术怎么样，这样乒乓球队根本没考虑过他，比赛时他也就站在旁边当观众。看着队员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动作，回想自己训练时的坚苦，他握住了球拍，但他发现，球拍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手，失去了控制，这时他只能回想当年和教练对阵的快感了。

接着，又听到了篮球的消息，他从来没和同学打过篮球，因为体育课他几乎都坐在图书馆，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超准的投球，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篮球队员的经历。

下课时，坐在教室里，听外面踢毽子的声音，自己曾创下的连续五十下“九”的记录还没人能打破。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桌肚里多了很多药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分数总因为身体不好而考不起来。

也许他是“她”，也许他不是他，他不是一个人，他也不仅仅是一个人。

阿培加上了主观色彩，念得抑扬顿挫，阴阳怪调。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萧弈然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小澈觉得阿培念得很好笑，却笑不出来。苏小澈知道萧弈然写的是他自己，虽然夸张了点，但那种情绪是真的。

但当苏小澈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就笑喷了。苏小澈不得不承认，这个结尾实在太好笑了，全文的伤感基调就这么毁于一旦。阿培还特意重复了一遍，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道：“萧弈然，你这，你这是想表达什么哪？这样的句子，写出来只能是故弄玄虚，怎么画龙点睛啊？”

阿培当然知道萧弈然想表达什么，苏小澈也知道，但这个表达就是怪怪的，让人发笑。阿培朱笔一挥：“故弄玄虚！题目是什么？审题了没有？”

阿培甚至没给萧弈然分数。阿培是真不知道怎么给分，就当是及格分了。

下课后，萧弈然又跑来大倒苦水，说小澈呀你又写这么好呢真是我偶像，你看我这写的什么东西我真不想要了！

苏小澈顺势说你不要就给我吧。

萧弈然问为什么？

苏小澈说，我觉得写得挺可爱的，感动我了。

萧弈然感动地笑了。萧弈然说没问题，送你了。

苏小澈说那我收藏了，过二十年拿出来给你看，笑死你。

两人旋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