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嘴上虽然说的强硬,但是最后在学校要开学之前,我还是踏上了回乡的路。
我回去并不是要和他们重温亲情,是要和过去做一个了断。
当汽车驶入崎岖的小路,车轮扬起尘土,那个我生活了七年,曾经留给我最美好回忆的小村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突然有些慌了,不知道眼前等着我的是什么,因为已经见过父母,我对他们没有太多的期待,只是对弟弟、忐忑中又满是好奇:
当年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孩子长大了吗,他是不是比我高了,是不是晒黑了,是不是还能认出我来,会不会还看到我向我扑来,牵着我的手,亲亲热热的喊“姐姐”……
我的脚有千斤重,可是最终我还是一步步走到了那幢熟悉又破旧的房屋前。
在周围一片青砖绿瓦、甚至有许多二层、三层小楼的村庄中,那幢小房子可以算的上是村中最破最旧的房子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
眼前的一切比比记忆中更矮小破旧,墙面都已脱落,屋顶上破了一个大洞,补着颜色不一的旧砖瓦,似乎随时都可以倒掉。
透过破烂的篱笆门,我看到院子中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端着一个破旧的簸箕在喂鸡。
抬头看到我的一刹那,她脸上的表情惊喜中夹杂着痛苦,手中的簸箕掉在了地上也毫无所觉,任金黄的玉米粒滚落满地,一群鸡闹哄哄的涌上去抢食。
…………
看着矮矮的院墙和家徒四壁的家,我根本就没有进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细细打量坐在我面前热情却又拘谨的两人:
距离上次见面虽然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两人好像又老了十多岁,身形佝偻、头发花白,一身又旧又破的衣服穿上身上,就像披在一件空荡荡的衣服架子上。可我记得,他们两人的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却像七十岁的样子。
“上次出门,染了一下,在家没事就没再染。”看我的眼光落在他们身上,女的摸着头发,不好意思的说,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满脸怕我嫌弃的样子。我没说话,把礼物给他们。
他们赶紧摆手:“孩子,我们不要,不要……”
“拿着吧,是我爸妈给你们的。”我面无表情。
他们的表情僵硬了下,讪讪的不再拒绝。
“我是来看看我弟弟的。他呢,怎么没见到他?”我生硬的说。
两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对视一眼,男的说话:“那个,咳咳,你弟弟他外出打工去了。”
“对对,去打工了,你也知道,当年为了救你们,家里的钱都花光了……”
在我眼光的逼视下,她后面的声音渐渐地下去了,乃至最后都听不到了。
想要回避的话题被这样揭开,我再也忍不住冷笑起来:“为了救我?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当年到底是谁,嘴上说着从不重男轻女,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却要将女儿的救命钱挪来救你们的儿子,而你们的儿子只是烧伤了一点皮肤,而你们的女儿,却需要用钱拿来救命。”
“我们没有,当时是……“”女的激动的想要辩解。
男的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打断她:“我们当时就想着,总要救一个啊……”
“所以你们就放弃了我,你们觉得你们的儿子顶着一身烧伤会被人看不起,就没想过,你们的女儿,可是会随时没命。你们用女儿的救命钱来给你们的儿子植皮,还想着剩下的给他留着上学、盖房子、娶媳妇,就没想过你们的女儿还在床上可怜巴巴的等着你们去救命吗?”
“你不现在也没事吗?”
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我压抑多年的怒火:“我是没事,当年这件事要不是被人报道出来,惹来大家的怜悯,现在我还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当年可是你们在媒体面前亲口说只要儿子不要女儿。”
我发泄完,再也不想看他们一副无知而又愚蠢的嘴脸,转身跑了出去。
“都是你,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说这些话干什么?”身后,那对男女相互抱怨的话隐隐约约传来。
我的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出来,滴落在土地上。
疼痛过后的心,终于冷了下来,却不得不承认了一件事:有些父母的心,生来便是偏的。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