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步折花,且念一水过往

婺源这个有着太多表情的村落,温软而雨水丰沛,纤细微小的忧愁情绪在青苔间弥漫。肃穆而风起清冷,凛冽的回忆在明媚微凉的阳光下疯长,太多的情感思绪无处安放,不适合年少轻狂的时光。

当这段充满磁性的录制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穆婷很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独属于她的手机——这是步跃华的来电。而离他俩上一次通话,已经过去18个月了。正犹豫要不要接听的时候,响了第三遍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媚而柔软的微凉婺源

“婷姐姐,你这电话铃声挺特别的啊,啥时候换的?是有什么情况嘛?”一对高中生一边眨着星星眼,一边停下笔,对着穆婷满满都是八卦欲望。穆婷狠狠瞪了一下他俩,一边将做好的水晶月饼递过去,“好好看书,大家都那么安静着,嘘”。

“婺源有意思不?还有七八个月就可以毕业了,我俩得找个旅行的地方……现在就是想了解了解”小姑娘推了推小男孩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语,笑了笑,“就是做个做盼头,也是到时候好慰劳慰劳自己。”

穆婷指着对面的一排书,“这七家你俩都来了一年多了,还不知道哪里有旅行的书?!那边去翻!”

正当两孩子转身去书架里淘书的时候,“婺源这个有着太多表情的村落,温软而雨水丰沛……”又缓缓地响起了。

“我在西塘,你来嘛?”熟悉的声音啪嗒砸入耳朵,穆婷身子忍不住颤了下。

异地他乡酝酿出慵懒的七年旅约


回想起18年前,步跃华转学到穆婷班上那天,刚好是穆婷11岁生日。被小伙伴们包围的穆婷,看了好几眼干坐着的步跃华,为了不让新来的同桌尴尬,笑嘻嘻地将一块鲜花饼递了过去。“你好,我是穆婷,吃块鲜花饼,一起玩呗。”

“你来自云南嘛?”步跃华羞怯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是海口的。”

“没有,这鲜花饼是我姑姑出差给带回来的,我是舟山群岛的,东极岛,一个很漂亮的小岛,不过这地方太小,你大概只知道普陀山吧?!”穆婷活泼开朗惯了。

“拜佛的地方呗!南海观世音,阿弥陀佛,适合许愿!”步跃华踌躇了一下。

“对呀,不过那边也有个很好吃的饼,观音饼,冠素堂的最香。下次回老家,我给你带一块。”

步跃华和穆婷的父母都是参与建造青藏铁路的工作人员,这不是明年铁路快开通了,需要定下来驻点工作了,家定下来了,就挨个把孩子给转学过来了,有爸妈也有娃的地方才是家。

于是,步跃华和穆婷也在异地他乡开启了七年同桌之旅。每次都机缘巧合地在一个班,自然坐一起有聊不完的话,何况他们俩都爱看书,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渴望。

2012年年初,《课堂内外》杂志出了一册增刊《18岁前禁止涉足的18个地方》。于是,在高考百日倒计时那天,他们俩做了一个约定,要在毕业后一起走完这18个地方,这才不枉相识的7年。

这是一本很值得阅读的书

从丽江开始邂逅18岁前不敢触碰的美好


高考完,还不待估分和散伙饭,步跃华就和穆婷坐上了去云南的火车。丽江是18个地方的起点,也是鲜花饼的故乡,是他俩友情开始的一个重要纪念。

丽江的时光,总是比别处更为慵懒,日子感觉闲散而不真实,如果不是高考出分,两个人怕是迷失在绵延的群山、澄澈的蓝天白云里了。

离开丽江的那个晚上,穆婷忍不住诵读了书上描写丽江的第一段话——

丽江的时光总是比别处更为慵懒,在这里你只想发呆、玩乐、躺下做白日梦,生活变得闲散而不真实,渐渐忘记身处于怎样的时间和空间,如果你还不够成熟,容易迷失,不妨把这一段柔软时光留给成年后的自己

本是感慨之举,谁料步跃华居然录了下来说做铃声。穆婷炸点炸毛。

"下次,我念,你录我的就成了。”好像也有道理,谁知后来竟然成了一种仪式感,每去一个地方,两人就挨个念书上的那第一段话,最后竟然变成互相把对方最新的录音制作成手机铃声。

海之角的终点是不是天之涯的起点?


从高考结束,到大学一个在东北一个在澳洲,每年一有空,两人都继续践行着当初的旅约,直到两年前到达第17个地方--海南。此时的他们,一个在上海读研,一个归国选择了在上海就业。双方家长都笑称,等第18个地方--西塘走完,大概就能知道他们在一起的好消息了。

三亚的阳光如此澄澈

步跃华老家是海口的,虽然离家数年,但对海口、三亚的好吃的,还是如数家珍。在17年那个夏天,穆婷就那么爱上了清补凉还有海南各式各样的粉,特别是陵水酸粉,那酸酸的味道盘旋在脑海里消散不去。

那个深夜,伴着三亚火车站的凉风习习,穆婷正要读书上的那句话,却发现步跃华没有像以往一样按下录音键。

突然,步跃华撕碎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本来他俩约好去广州转车的时候,顺便喝个早茶,去广州塔上眺望一番。

穆婷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昨天早上吃后安粉的时候,他还提过找个周末去趟西塘。西塘那么近,从上海的压抑里喘口气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我申请休学了,准备暂时不回上海了……爸爸过世了,想看我结婚生子也没看到,就妈妈一个人在老家,要养那么多老人,我不想离他们太远了。”

“早上你说,你想在上海定居,而我……”

“怕是做不到了,所以,我送你离开吧!”

最早的日出迎来的是七家的你


那个秋末冬初,穆婷回老家送走了奶奶,然后不顾父母的反对,在东极岛上开了一家名叫“七家”的民宿,同时在舟山最热闹的东港开了同名的城市书房,有琴、有棋、有书、有画、有诗、有酒,还有茶。

东极有着中国最早最美的日出。蓦然想起去海南前几个月,步跃华跟着穆婷回东极看奶奶时候的日出日落,还有步跃华亲手做的改良鲜花饼、穆婷亲手泡的普陀佛茶。

曾经一起策划开遍上海的七家最终在舟山归于真实。

“那年,离开上海的时候,我已经去过了……本该你念的那段话,我念完了……”穆婷停下来,一不小心却折断了一朵倒挂金钟。

此时,小姑娘和小男孩正打开那本《18岁前禁止涉足的18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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