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给父亲上坟。
父亲离世已十多年了,我还是不敢面对。比如家里有父亲的遗像,我从来不敢去凝视,视线到了赶紧疏忽而过;还比如我在母亲面前也从不敢说父亲的事;再比如我绝不敢一个人去上坟。我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怕提到父亲?或许是不敢面对父亲的离去吧,我自认为我有心理障碍。
苦命的父亲只活到六十三岁,劳碌了一辈子,临到该享福了,却被病魔带走了。我从不敢去回想父亲病中的样子,更不敢去想父亲病逝时的情景,总想回避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假装没有发生过似的,好像父亲出远门去给人盖房子去了,只不过不会再回来罢了。
每到上坟的时节,我就开始纠结,去还是不去?大姐远嫁外地,小弟总得人提醒,而我总是提醒他的那个人,因为除去外地的姐姐,我是最大的,母亲又老了,妹妹们呢,也总得我要提议。所以每年上坟的时节,我都在纠结中。老公看我难过,跟我说,你有弟弟,他是男丁,你管那么多干啥?出嫁的姑娘了,用得着你操心吗?我心下觉得老公说的在理,可到时候又管不住自己。
马上就是十月初一了,天气寒了,我们这的乡俗要给泉下的亲人送寒衣。我不由给母亲打电话,问弟弟能回来吗,母亲说弟弟忙,不能回来,说她自己去上吧。一个老太婆,拄着拐杖去上坟,于心何忍,还不让街坊邻居笑话。我又想起,去年七月十五,母亲等弟弟回来上坟,结果那天没回来,母亲第二天就病了,好长时间才好。
想到这,我还是决定联系妹妹们,好在她们都说要一起回去上坟,我的心才安下来。回到家,母亲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声音都比平常高了好多。
拿上母亲备好的祭品,来到父亲的坟前,我的忐忑的心,因有妹妹们在一起,竟很安然。树已长的很高,周围的庄稼已收割光了,只剩下灰黄色的原野和虽褪色却依然挺立的野草,在初冬的微风中沙沙摇摆,树枝上有一支美丽的喜鹊叫的正欢,四妹说,这是给爹报信呢。我一直紧着的心竟然放松了。父亲是个讲究的人,活着的时候,每到过节都特别隆重,总说,过光景该过什么过什么,有起有落才叫日子。他一定是早就惦记这个节日了,等着他的孩儿来看他,怕我们害怕,让喜鹊来探看招呼吧。我们姐妹四人围成一圈,挡住风,开始给父亲摆祭品,烧纸钱,风俗这样,我们也依俗而行,以此寄托对父亲的思念,愿父亲泉下再没有苦痛,也愿父亲泉下安心,我们一切安好,母亲也好。妹妹们谈起了父亲的种种,说起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我也不由地加入,好像又跟父亲在一起拉家常,既温馨又温暖。我的心理障碍,就这样悄然消除。
回到家,母亲已做好了我们爱吃的玉米面大窝头,热腾腾的杂烩菜,幸福的光笼在母亲的脸上身上。
看着摇摇摆摆走来走去的母亲,看着开心快乐的妹妹们,我的心底涌起一股热流。 家是我们永远的根,父母是我们永远的牵挂,更是我们心灵的归宿。而那一座坟头,即使沉默,也不忘教给我们,家的含义,就是牵挂和惦念。
这次上坟,让我明白,上坟既是祭奠逝去了的,更教给我们,要珍惜守在老屋的那个,因为母在,家就在。
从此,我或许再不怕谈父亲,也不再惧怕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