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给 姨 妈 黄 细 亚
(一)
姨妈,我亲亲的姨妈!不知不觉,又到了您的忌日。
屈指算来,您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已经七十一年了。
您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然而,嫡亲的血缘是割不断的,我就是您的亲外甥,我无法抹去对您的怀念。
我刚懂事的时候,妈妈拿了一张很大的照片给我看,说,这是你的姨妈,她是个烈士。
那个时候的我还是刚刚踏进学校的小学生,还不懂得“烈士”的含义是什么。但我看见了一个像妈妈一样漂亮、却比她年轻得多的女子。
照片中的您是那么美丽善良,灿烂的笑容里流露出扑面的青春气息和对美好生活的强烈向往。
当时还不懂事的我问妈妈:“姨妈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妈妈黯然神伤地说:“你姨妈已经死了好久了。”
我那个时候很不理解,这么漂亮的姨妈怎么会死呢,她还那么年轻。
我读小学高年级的时候,看了小说《红岩》、电影《在烈火中永生》。我知道了江姐、许云峰这些宁死不屈的革命先烈,我崇拜他们。
妈妈对我说,你的姨妈黄细亚就是牺牲在渣滓洞集中营,她是和江姐她们一起被敌人杀害的。
我大吃一惊,真有点不敢相信,能和江姐这样家喻户晓的烈士一起英勇就义,那她无论如何也是个英雄。
从此,我为您骄傲和自豪!只要遇到这样的话题我就会告诉别人,我的姨妈也是和江姐一起牺牲的。
1985年,我争取到一个去重庆出差的机会。妈妈一再交待,你就是再忙也要到你姨妈的坟上去看看,解放这么多年了,我们全家还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她,给她烧过一柱香。
在歌乐山下的革命烈士纪念馆,在黑色大理石制成的巨大的《英烈榜》前,我看到了杨虎城、许晓轩、江竹筠等一长串足有三百多个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
也许是过于激动,我的视力突然有点模糊,连续找了两次却依然没有找到黄细亚的名字。
正在我有些失望,心里嘀咕是不是姨妈太不出名了,还不够资格上这个英烈榜的时候,目光却猛地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黄细亚”!
“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我想喊,眼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流不止。用现在的话说那真的是“泪崩”,那就是顷刻之间就泪流满面了。那是人生中仅此一次的体验,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我在心里喊:“我的亲姨妈,我来看您了,您的亲外甥代表全家来看您了。这么多年之后才来,真真是对不住您了!好在国家没有忘记您,党和人民没有忘记您。”
我越想越伤心,顾不得是在公共场合,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一个大男人泣不成声,顿时引得许多人驻足侧看。
我的朋友也不胜惊奇,怎么,这里居然还有你的亲戚?
在您和众多先烈安息的地方 —— 渣滓洞集中营后面的松林坡,在那个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大的烈士集体陵墓前,我和同去的邵阳团市委的团干朋友们献上了一个小小的用山花做成的花圈,也献上了我们无尽的哀思。
山风吹过,歌乐山的松林滚过阵阵林涛,似在低声吟唱一首悲壮的战歌。
在您的墓前,我想了很多。
您就义的那天是1949年的11月27日。在全国大多数地区,鲜艳的五星红旗早已在蓝天和阳光下迎风飘扬,秋天温暖的太阳照在每一个站立起来的中国人民的脸上,男女老少的身上,是那样美好,那样幸福。而您,却没有看到最后的胜利。
从妈妈口中得知,那天,您是第一个被拉下车的。由于您奋力反抗,一个特务竟用他的长绑腿死死地捆住了您的双臂。
妈妈说,这条沾着泥土、浸透了您的鲜血的黄绑腿,至今被您的同学、中国著名学者、书画家林志城同志珍藏在家中。
在刑场上,您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就带头高唱起国际歌,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
一阵罪恶的枪声响起,数发子弹穿透了您的头颅、胸膛。
您倒下了,灰白条纹的旧棉衣溅满了您青春的热血。
大屠杀过后,高耸的歌乐山垂首,山崖的青松呜咽。
您美丽的双眼依然不屈地圆睁着,充满了对敌人的仇恨,对新中国的无限向往和对生命的无比眷恋。
密集的枪声伴随着解放军解放山城重庆的隆隆炮声,在山谷里久久地回荡。那枪炮声是为你们壮行!
那天同时壮烈就义的有许晓轩、江竹筠、陈然等近三百位共产党人。
烈士的鲜血浸透了松林坡的土地,染红了歌乐山的岩石。烈士的英灵化作了巍巍青山、滔滔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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