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邪恶的眼睛,窥视房间,视线在房间里转来转去,锁定在沙发,沙发是老式的棉布做的,里面裹着易燃的海绵和夹杂的隔温普通泡沫,材质是泡桐木,通过一个简单的聚光镜,不需要进入室内,就可以引燃棉布,火苗烧着棉尼龙混纺的窗帘,紧跟着就是旁边贴的塑料壁纸,靠着沙发的塑料加木头茶几,三合板的橱柜,裸露的电线,已经发旧的卧室门、胶板的厨房门窗,塑料的脚垫,挂墙上装饰用的纸质或塑料的张贴画、地图,大木质框的相框,火焰欢快地顺着木头的纹理,电线的膨胀,塑料的收缩,行进,跳跃,哔哔啵啵,呼呼噜噜,越烧越旺,冲破一切的束缚,从门缝跑出去,从烟道跑出去,从烧裂的玻璃的纹路跑出去。
郝乐迪站在室内,想象着一切是如何的发生,又如何的进行,接着是消防队怎样的进入,搜救,扑灭,而那个冒着火焰的眼睛的人,躲在人群中间,熊熊大火燃烧,照亮他的眼睛,发着橘红色光,那光在风中摇曳,在空中舞蹈,似乎在挣脱一切,又似乎被大地的锁链死死地拖曳,嚎叫着,狰狞着。
在消防员喷洒的水雾中,在消防员奔忙的脚步下,大火渐渐被驯服了,痛苦地收缩,奋力地挣扎,拼命地抵抗,然而都是徒劳,逐渐变小,再变小,到一阵青烟,到余温袅袅,到痛苦地呻吟,到细微的炸裂,到一片死寂,到黑乎乎一片的狼藉。
从期待,到惊喜,到狂暴,到战栗,到骄傲,到不可一世,到蔑视,到恐惧,到害怕,到乞求,到失望,到难过,到绝望,到幻灭。
从第一道火星迸射,到摇曳的火苗最后的熄灭,到死寂的孤独。郝乐迪看见一个冷静的、癫狂的、如火一般燃烧的扭曲的灵魂,从渴望到死亡的全过程,仿佛看见火的一生。
‘郝队’国安调查员马弘扬轻轻叫了一声郝乐迪,郝乐迪还沉浸在想象中,马弘扬推了推郝乐迪,“郝队。”郝乐迪被从想象中唤醒到现实,‘怎么?’马弘扬用镊子夹着一个烧得黑乎乎的小物件,举到郝乐迪眼前,“郝队,你觉得这是个什么东西,有点眼熟?”郝乐迪轻轻拿在右手里,用左手抹了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嗯,是塑料,要说像什么,原来是什么看不出来。’马弘扬指指脚旁边,郝乐迪蹲下,仔细看,是个模糊的轮廓,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物件烧融了,会在地上隐约能糊成这样的形状。
‘这个没用,扔了吧。’郝乐迪拍拍手,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郝乐迪好奇又拍了下手,又闪了一下,顺着闪光的位置,用手扒拉,是一枚崭新的五角硬币。郝乐迪捡起硬币,硬币不是火灾现场的,因为完全没有被灼烧的痕迹,凑近翻来覆去观察,在硬币的外沿壁上,似乎有东西,肉眼看不清。马弘扬神奇地掏出一个放大镜,放在面前,上面刻着一行隶书:上天的火,你永远无法驯服它。
郝乐迪看向远处,好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一句名人名言吗?’马弘扬接话,‘不是。’郝乐迪用手机拍照,发给白勇,然后打电话:‘喂,白队长,你仔细找一下,现场是不是也有类似的硬币。’放下电话,郝乐迪深吸一口气,‘难道我们遇见了一个哲人?’马弘扬愕然。
果然,有几个现场,都发现了这种五角的新版的硬币,沿壁上都刻着相同的一句话:上天的火,你永远无法驯服它。由于现场不同,有的地方已经遭到大自然的破坏,或者是人为的损坏,找几圈也没找到硬币,应该有,但不知道被埋没在哪个角落。
三枚硬币,静静地躺在证物袋,已经鉴定过,没有任何的指纹或人体残留物,应该是被特意洗刷过,或者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魏建嗤之以鼻,‘这个意思,要信上帝?’白勇又开始闻烟了,‘上帝应该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是把自己当成上帝了。’马弘扬又成了工具人,不停地记录,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到底搞了什么。郝乐迪忽然探头问白勇,‘哎,你该好好查一查,哪个精神病院的病人溜出来了。’白勇白了郝乐迪一眼,意思是你好白痴。
马弘扬合上笔记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个上帝,下次什么时候动手?’大家伙,感觉有一种莫名的悲哀,难道非要等到恶魔动手,才能抓住他的小尾巴,气愤、难受、憋屈,像夏天的午后,空气潮湿,积雨云开始在天边聚集。郝乐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要打雷了。’
闪电照亮昏暗的天空,云朵压在低矮的会议室窗口,轰隆,咚~哐~嘣,闪电撕开了天空,雾气弥漫着,从远远的低垂的云朵下面,漫过来,呼呼呼~,像云朵的呼吸,像大地的拥抱,像闪电的奔腾。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响了。白勇心有灵犀看向郝乐迪,郝乐迪正好抬眼看白勇;魏建不知所以然,阴阳怪气,‘郝队长,你离得近,接电话啊。’马弘扬用笔轻轻敲蓝皮的笔记本。
电话响了一阵,都没接,窗外响起来雨声、风声、雨打声、流水声;电话又响了。郝乐迪直接接起来,并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没说话,沉默,呼吸声,线路里纯粹的电流声。嗒,电话挂断了。‘他打来的。’白勇笑了,郝乐迪点点头。魏建急赤白脸,‘谁的电话,搞什么呢?’马弘扬停下敲笔记本,玩起了转笔。
电话又响了,郝乐迪觉得非常刺耳,烦躁得就像外面根本不是在下雨,而是在下火,叹了口气,接起来电话,按下录音键和免提,电话传来低沉暗哑的声音,‘不想接我电话…’那边在自说自话,郝乐迪并没有打断他,‘你猜,什么火,水浇不灭,诶嘿嘿嘿嘿嘿嘿。’嗒,挂断了,嘟~嘟~嘟,盲音空虚得发慌。魏建骂骂咧咧,白勇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郝乐迪的心开始往下沉,心脏收紧,憋得难受,平复下心情,立即拨通红色预警专线,‘喂,我是郝消防,找肖刚局长。’等了一会,‘喂,我是肖刚。’郝乐迪继续说:‘肖局长,嫌疑人发出威胁,有发生大规模化学火灾的可能性,我申请特殊灭火设施,随时待命。’‘好的,我马上批复。’‘谢谢局长。’随后,录音资料就传送给鉴定科和相关领导。
白勇将烟装进烟盒,‘听说消防队伙食不错,饿了,去食堂呗。’一行人找伞,去食堂。风裹着雨,乱飞,凉气吹散了热气,郝乐迪裹裹衣服,似乎怕寒气,顶着雨,穿过一段露天的水泥路,雨打在地上,反射着消防队特有的红色,来回折射,扭曲着,闪烁着,忽隐忽现。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冒雨经过消防队门口,停下来,下车,静静望着消防队,一动不动,好像在享受,又像是在迷茫,或者仅仅是有点迷路,需要停下来确定下方向,大约停留了一分钟,骑上车又走了,消失在茫茫雨幕。
食堂不是饭点,几乎没人,就郝乐迪、白勇、马弘扬和魏建四个人,孤零零的,围在金属的长条餐桌,闷头吃饭,谁都没说话,外面雨在下,食堂是细微的嚼饭、夹菜和筷子或勺子碰餐盘声。
吃完饭,四个人又坐半天,雨渐歇。郝乐迪的手机振动了,郝乐迪拿起来看了看,‘白队,我有点事,今天就这样吧;你和魏建搭个伙,守今晚,明天我和小马轮换。’白勇咬着一根牙签,口齿含混不清,‘行,明晚你们替我,正好白天还有其他案子要忙呢。’
走进雨后的街道,清新扑面而来,没什么人,偶尔有车开过,飞驰向远处,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郝乐迪掏出车钥匙,又放回去,还是不想开车,他那辆配备的大众朗逸,估计已经吃土了。走路吧,郝乐迪想了想,提着伞,慢悠悠,走到市消防局公交站牌,等公交车。
公交车穿过城市的街道,到站报站名,停车,有人上,有人下,雨后的黄昏,天黑的格外早,有四站就到赖叔叔家了。郝乐迪习惯性朝赖叔叔家方向望着,好像赖雅就在赖叔叔家那个低矮的台阶前,短发,却非得在头顶扎着一个小辫,翘着脚等着郝乐迪的到来,郝乐迪的身影一路飞跑,一出现,赖雅就脆生生地叫他的全名‘郝乐迪,郝乐迪。’
赖雅家,云漫不经心爬过,低矮的薄薄的云,飞快地游走,郝乐迪看呆了,突然,那低矮的云,变得浓烈,从地上升腾上去一般,绵连不绝,咯噔,郝乐迪蹭站起来,‘难道是着火了!’郝乐迪拿出手机,拨通赖叔叔家的电话号码,电话传来铃声‘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前进的光阴不能等…’,十几秒钟后,‘对不起,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在嘟后留言;对不起,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在嘟后留言…嘟~’非常不安的想法,从嘟嘟嘟的电话盲音里跳出来,刺挠郝乐迪,‘上天的火,你永远无法驯服它…水无法扑灭的火。’郝乐迪只能祈求一切都是想象,又按了重播。
接通了,郝乐迪迫不及待,‘喂,赖叔叔吗,我是小迪,周边没有什么异常吧?’‘你说呢,郝队长,你要快点哟。’是那个低沉暗哑,没有任何人的生气的声音,‘你他妈的疯了,疯子,疯子。’郝乐迪大吼,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公交车司机吓一跳,回头瞄了一眼,‘喂,乘客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郝乐迪才发现周围都是害怕的眼神,压下火气,掏出警徽,伸给公交司机看,‘对不起,多担待。你好,我是警察,执行公务,请配合我的工作,直接开到海珠小区站,谢谢。’
公交车司机猛踩油门,冲向海珠小区,郝乐迪拨通白勇的手机,‘喂,白队,我怀疑海珠小区失火,就近有你们的人吗,落实一下。’挂断电话,又拨通妈妈的电话,‘喂,妈,我可能晚回去一会儿。’白勇的电话接进来了,‘片警小马报告,说海珠小区B区3号庭院疑是发生火灾,正在赶往事发现场…稍等’白勇接进来另一个电话‘说情况。’接进来的电话汇报‘报告白队长,海珠小区B区3号庭院,确认发生火灾,火势不大,正在疏散周围群众。’‘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吗?’‘闻着好像是特别酸,又有点甜,就像醋一样,还辣眼睛。’‘马上准备防毒面具,这是有毒气体,还有,借几床被子或毛毯、被单,用水打湿,准备二氧化碳和干粉灭火机和泡沫灭火机。’‘消防队已经在准备,十分钟到。’‘我五分钟能到。’郝乐迪说,“注意安全。”
五分钟是多么漫长,如果没有煎熬,刷刷短视频,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可是,车子在时间里,像被凝固了一样,蜗牛一般爬行,似乎永远也不能到达。
公交车没刹稳,郝乐迪已经跳出车门,奔向火灾现场,火在院子里的葡萄藤架乱窜,挡住了看向屋子里的视线,也许是错觉,隐隐约约似乎屋内有人招手,但火挡住了所有人的出入。五六个片警,用扫把、铁楸一类的物件,进行物理灭火,且无法靠近火源,基本上聊胜于无。‘小马,小马,我是消防队的郝消防,湿被子和防毒面具呢?’小马看着郝乐迪亮出的证件,指指拐弯处。
郝乐迪迅速佩戴防毒面具,指示‘小马,让所有人退后,这是化学火灾;消防队马上到,我先进去看看。’郝乐迪往自己身上浇水,披上湿漉漉在滴水的杯子,抱起湿透的毛毯,冲进火海。‘快点,再快点’,郝乐迪给自己鼓劲。‘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一切;赖叔叔,毛阿姨,赖曼莉,你们一定要挺住,我来了。我一定会救你们的。我发誓。’
冲到房门口,火已经开始烧着了几十年的老式柏树木门,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冲出火海,发现毛阿姨晃了两下,倒下去,赖叔叔急忙去搀扶,手里捂鼻的毛巾丢落在地,浓烟和毒气立即导致急促地咳嗽起来,慢慢软了下去,拖曳着赖曼莉跟着一个踉跄。
东屋和西屋,都已经着起来了,具体情况不清楚,只有堂屋这点空间,暂时火还没扑过来,火已经蔓延,离吞噬掉也就几分钟时间。‘莉莉,趴低,趴低。’郝乐迪大叫,赖曼莉一抬头,哇一下差点哭出来。郝乐迪扑上去,扶助赖曼莉,‘趴低,趴低,别怕,有迪哥哥在。’郝乐迪一边安慰赖曼莉,一边压低赖曼莉趴在地上,拾起毛巾,捂在赖叔叔的脸鼻,赖叔叔咳嗽得鼻涕眼泪到处都是,还是胡乱死死按住毛巾,脸憋得通红。
郝乐迪抱起倒地的毛阿姨,取下防毒面具,给毛阿姨戴上,捡起毛阿姨掉落的湿毛巾,打了结罩在自己鼻子上,接着趴在毛阿姨胸口听了听,然后给毛阿姨做心脏复苏,毛阿姨剧烈的咳嗽,苏醒过来。郝乐迪将湿被子递给赖曼莉,‘莉莉,赖叔叔,你们俩一个被子,冲出去;我有毛毯,我抱毛阿姨一起走。’周边的火逐渐围过来,像活了一样,像波涛一样,越抬越高,向郝乐迪四个人压下来。
烟乱窜,郝乐迪烟熏的眼一直哗哗流泪,刺激的气味,令人咳嗽不止,好像听见消防车到来的声音。火焰,似乎点燃了整个世界,空气被蒸发掉,水分被蒸发掉了,只留下窒息和热,灼热,扼住生命的咽喉,扼杀生命的气息,屠戮灵魂的美丽。‘咳咳咳,我喊一二三,咳咳咳,我们一起跑。’堂屋的门,已经扭曲,好像前面只剩下一片火海,无处可逃,去的地方不是鸟语花香,不是风和日丽,是无尽的火焰,喷涌的火舌,刮骨的灼烧。皮肤在滋滋作响,是生命流逝,是生命最后的呐喊,是灵魂在世间最后的企望。
火在肆虐,人们在奔走,生命在挣扎,脆弱的、渺小的蚂蚁一般的人类,在毁灭一切的大火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凋落残败。‘我不能输,赖雅,我必须救你,救你!’郝乐迪在内心一遍又一遍狂喊。
‘预备……’四个人,做预备姿势。一个身影,一个穿黑色类似消防服的身影,戴着全套的防毒、防火装备,从火海里,慢慢悠悠走出来,像一个幽灵,一个带着死亡气息的亡灵,手里抱着一根燃烧的火柱,嘿嘿笑着,笑声尖锐,突兀,如同在地底下游走,混同着火的燃烧,怪异,邪魅,脸埋在阴影里,像一团漆黑的漩涡,将一切都吸进去,吸进去,落入死寂,悄无声息,来到郝乐迪死个人的身后。
‘一…二…’火柱猛地砸下,赖曼莉最瘦弱,直接扑倒在地,瞬间晕了过去,赖叔叔跪着栽倒,脸着地,血直接就流出来了,郝乐迪前扑,毛阿姨甩出手臂,一动不动,郝乐迪前臂着地,擦出长长两道血口子,顺势一个翻滚,回头查看。黑衣人鼓掌,又是跳舞又是摆pose,好不得意。郝乐迪瞳孔收缩,左右观察形势,“赖叔叔,赖叔叔…”
‘郝队长,你差点就来晚了,晚了,就不好玩了。’黑衣人完全无视大火,郝乐迪判断,应该是穿了防火服,且是防毒,带氧气设备的,但这是过时的产品,看批次是五年前的旧型号。黑衣人指着赖曼莉,‘哎呀,郝队,你看,你妹妹快要喘不上气了。’有火星,落在郝乐迪的脖子,灼痛,但郝乐迪不敢弄。湿润的被子,盖着赖曼莉和赖叔叔,暂时赖曼莉、赖叔叔没有生命危险;毛阿姨就不好说了,暴露在火焰中。
郝乐迪咬咬牙,将潮湿的毛毯从身上揭下来,慢慢盖在毛阿姨身上,灼热的空气,瞬间蒸发掉郝乐迪身上的潮气和汗水,皮肤紧绷、干燥,继而焦热,肺里好像沙漠吹起了沙尘暴,又干又燥又热又闷。黑衣人给郝乐迪竖起了大拇指,郝乐迪死死盯着黑衣人,寻找一击制敌的机会。黑衣人竟然从身后掏出来一个水杯,扔给郝乐迪:‘水。’
不锈钢水杯,滚到郝乐迪下巴,郝乐迪基本上就是贴在地上,郝乐迪伸手拿过水杯,‘不用想着等消防队,他们至少还得1分35秒能到。’黑衣人信心满满,郝乐迪拧开盖,黑衣人刺耳得意的声音响起,郝乐迪直接将水杯丢向黑衣人,黑衣人习惯用手格挡。郝乐迪猎豹一般跳起来,一个前突,双肘顶在黑衣人腹部,咔嚓,肋骨至少打断三四根,黑衣人虾米一样前弯腰,郝乐迪然后膝顶黑衣人前胸,嘭,黑衣人直接向上飞起,郝乐迪双拳掼耳,啪,直接击碎了黑衣人的头盔,撩腿正踢,黑衣人复又弹离地面,头盔踢飞,顺势下劈,将黑衣人重重劈翻在地,黑衣人喷出一股血箭,昏死过去。
嗵,房子开始解体了,掉落的火团,砸在郝乐迪右肩,右肩脱臼,并伴随着骨裂声,骨折了,右半边身子,沾上点点火苗,郝乐迪直接前扑倒地,就地驴打滚,扑灭火苗,绞心的疼痛,豆大的汗珠子密密麻麻顺脸颊滑下,成了半个血人。
‘小迪,小迪!’赖叔叔醒了,赖曼莉也眼巴巴望着郝乐迪;‘快走,要塌了。’郝乐迪呕了一口血水,啊~大叫一声,翻了几个跟头,来到毛阿姨身旁,用仅能行动的左臂,夹起毛阿姨,“走啊!”声嘶力竭。赖叔叔和赖曼莉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爬起,弯腰和郝乐迪、毛阿姨一起向外冲去。
赖曼莉不经意间回头,黑衣人竟然坐起来了,嘴角流着血,整个脸是烧伤后的伤疤,层层叠叠,烂乎乎的,流着油乎乎的液体,头发只有少半边有,稀稀拉拉几根毛,另一边光秃秃,却是疙疙瘩瘩,像个癞蛤蟆,面容焦糊,全是严重烧伤后的惨烈,耳朵一边烧没了,一边烧成了一块肉瘤柳,脖子中间有个黑乎乎的大洞,插着管子,一只眼睛烧没了,是一个黑洞,另一个只有眼球,没有眼眶,眼球随时都会从眼窝掉出来。
赖曼莉尖叫,腿一软就要跌倒,赖叔叔拖住,郝乐迪上前扛住,四人步履蹒跚迈向门外。黑衣人嗬嗬,似乎在笑,又好像在哭,又好似在嘲笑着什么。咳咳,噗,血泡血沫,涌出黑衣人脖子间的黑窟窿。黑衣人哆嗦起来,像筛糠一样,晃晃悠悠,右手掏出来一个控制器一样的物件,裂开嘴笑了,牙缺了半边。‘吼~吼~都得,都得~死~死~死’,嘟囔着松手,郝乐迪回头瞄了一眼,恰好看见黑衣人丢掉某个东西,‘炸弹!’郝乐迪脊柱一阵阵发凉,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将赖叔叔、赖曼莉,拖倒在地,一个飞扑,将赖叔叔、赖曼莉、毛阿姨压在身下,身后轰隆,接连发生数次爆炸,“赖雅,我尽力了,我好累。”